迷离惝恍之间,犹如走马观花,眼前飞快闪过许多场景,一幕一幕,皆是经年往事。
今生的,来世的。
他好像又大梦了一场。
梦里他流干了血,耗尽了生机,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一朝醒来,前尘尽忘。
梦里他仍旧命途多舛,少年丧父,却有一个少女,与他相依相伴,一路扶持走来,直至最后的时刻,意识湮灭于一记伤心小箭之下。
梦里他伤后醒来,忘记了许多事,初时漠然地忽视那一点心口的疼痛,最后却还是彻底陷入一夜夜的记忆长河里,一次次的要她记得他。
她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悲伤,他却始终无法做出确切的回应。
心痛如潮水般汹涌蔓延,几乎要将他湮没。
一枕残梦梦未休。
一声声轻喃的兄长,似有若无,在耳边回荡。
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他能听到她在轻声唤他。
此刻却做不出半点回应。
他再也不愿,看到她那样悲伤的目光。
几乎竭尽了全力,他方才挣扎着醒来。
苏镜音倚在床头,安静地阖眼小憩,眼周泛着浅浅的红,眼尾一点晶莹未干。
似是听到动静,眉间轻轻动了动,睫羽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下一刻,漾着水光的眼瞳里,映着一个唇角轻牵的他。
他眼里的情意太过熟悉,像是深秋夜幕下的静湖,沾染了点点细碎的星光。
“……兄长?”
她声音艰涩,仿佛不敢相信。
苏梦枕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和煦,轻轻牵住她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让如堕迷雾中的姑娘,生出了确认的勇气。
“是我。”
这一声确切的回应,仿佛跨越了一年多的时光,跨越了万水千山,重重阻隔。
不论前生,还是今世。
犹如本能一般,他总是会爱上她,一次又一次。
直到这一刻,苏梦枕才恍然发觉,明月所说的话里所隐藏的含义。
那一句天行有常是真,人道有为亦不假。
原来他一直都是他。
世间事大抵皆如是。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
一场秋雨一场寒。
苏梦枕休养了两日,在雨停了的这天,很快便带着苏镜音离开了百花楼。
他的一身伤病虽已好了大半,却还是比常人孱弱不少,原本该再多休养几日,可是狄飞惊与小姑娘之间相处的默契,却让他不得不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危机感。
尽管不得不承认,这一年多以来,狄飞惊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小姑娘怀挂一腔心事却还没有消瘦半分,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卷起一地飞扬的尘土。
离开了百花楼,苏镜音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她有点舍不得那万物萧条中的春光烂漫。
但这种怅然没能持续多久,很快的,她便发现出了城的这条路,不是往北边方向去的。
她掀开车帘确认了好一会儿,又钻回了兄长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角问,“我们不是要回京城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