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她再不掩饰自己的意向,说出那石破天惊之语时,他终于在电光石火间抓住了那缕灵光。
他为何此前没往这方面想呢?
得杨公宝库者得天下,明明一切早有预示。
又一切都有迹可循。
与玉华同龄的那种世家弟子现在在做什么呢,大多还在为了走马斗鸡、钗环水粉而同人争风吃醋,少有几个出息的家中小辈,也多为仰仗长者荣光扬名,逃不过纸上谈兵,这就显得玉华更为出挑了,佼佼不群,宛若生来就该引领众人。
好像一副无形的枷锁从他的心间被卸下,这让他如释重负的是宋阀加诸其身的厚望,亦是曾经无数个日夜里对梵清惠所有劝诫之语的反复思索,他的心中立时似有开悟。
宋缺说:“玉华,你多跟着你二叔学一学,多听多看。”
此前宋缺说过数遍类似的话,但唯有此次与其说是长者对小辈的告诫,更像是寄予厚望的嘱托。
乔安态度极好地应是。
她对继承宋阀没什么执念,但真的很想要宋缺的二把手,爹爹,你就放心地把二叔交给她吧。
听宋缺这样说,宋智眼中涌现出一阵湿润。
大哥这是打算把玉华推举为宋阀下一代继承人,自此以后,宋阀再无后顾之忧。
他们兄弟二人,再无需为了此事而百般争执,曾经的一切忧虑,一切隐患,都迎刃而解。
翌日,宋缺果真如他所说的事情,开始闭关体悟他先前所感。
而对于乔安而言,她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就仿佛此前毫不掩饰地透露出雄心壮志的那人不是她一样。
明太祖朱元璋当年起事时,曾得到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说白了,就是要韬光养晦,以免树大招风。
既然如此,急切又有什么用,她自然还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现阶段,连杨公宝库里的物资都还没来得及全部运输回岭南。
先前宋缺得到她提供的情报,派遣了一支心腹小队去打前站,里面的各类资源实在太过丰富,要想低调地搬运,自然要循序渐进。
幸而宝库一旦开启了总枢纽,分散在大兴内外各处密道的出入口都被开启,再不必非得从城中井口进入,否则动静再如何小心,都免不了被人发现。
其实杨公宝库里不只有金银、军备,还有着一枚魔门至宝——邪帝舍利。
它里面蕴藏着历代邪帝在临终前灌输入内的毕生功力,是无数渴望武功更进一步的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邪帝舍利太过邪性,不仅有强致幻性,而且还能像是自带gps定位一样,能被魔门中人追踪找到。
乔安谨慎地将邪帝舍利带出了杨公宝库,小心到连装盛它的铜罐都没有打开。依据原书描述,那铜罐起到了一个完美的隔绝作用,但一旦将邪帝舍利拿出罐子,就遭殃了。
她可不是原书男主,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从邪帝舍利逃得一命,对于如此鸡肋不方便携带的邪帝舍利,她没有任何不舍的将它埋进了乱葬岗深处,连野狗都别想将它刨出来。
一代宝物,就此蒙尘。
乔安平日里与宋夫人说说话,看顾一下幺妹玉致,有时又帮着教导一下二弟师道,谁看过去不称一句岁月静好。
她看了一眼拿着风车到处乱窜,满口念经似的不停说着“阿姐阿姐阿姐,你在哪里”“快看这个”“哇,那是什么我要那个”“阿娘呢”的幺妹,还是无法将她与书中那个“闭月羞花”“高贵典雅”的女主联系到一起。
不过小说里还说玉致“爽健硬朗”“别具风格”呢,乔安又端详了下如今这张仿佛金童玉女模版的黄金面孔,很好,这就对味了。
她好脾气地任玉致拽着自己的衣摆,她弯腰摸了摸幺妹脑袋,然后一手抄起幺妹:“走吧,我带你去找阿娘。”
宋玉致骤然升高,快乐地发出一声惊呼。
恰巧围观了这一幕的宋智,没有上前打扰这份安然的氛围。
他明知这样恬静的日子最是消磨人心智,但是,玉华又还能享受多久这样的生活呢?
天下之争,从没有温良恭俭让。
若不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这份温馨,来日怕是再没有闲情逸致来感受天伦之乐了。
不过有时宋智会带着乔安见一些族老,又或是应邀参加一些宴会。
乔安的记忆力相当不错,虽然她同他们接触不多,但这些族老此前大多在年节族宴又或是日常拜访中见过一面,无需宋智再一次介绍,她就道出对方的辈分,自然而然地攀谈了起来。
她对讨长辈的欢心,相当有底气。
宋智一愣,但随即释然了。
她既然对武功招式堪称过目不忘,书中的种种学识看过一遍就能了然于心,那为何不能对人的面孔见之不忘呢?
天纵之才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宋缺出关后,向二弟问及自家长女同族老们相处得如何。
一样米养千百样种人,也就是随着他威势日涨,且他年轻时凭着一把刀,铁血震慑了一众族人,今时今日的宋阀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他都做好了准备,若是有族人故意刁难,他就直接上手肃清一批自家人。
他听到的却是:“她与人交往的本事,却是长过你我兄弟二人数倍。”
宋智没有隐瞒这一点。
若说她在面对自家族人时,还占了几分同姓同血的便利,然而宋阀屹立至今,真正的宋氏族人其实只有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