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喂猫了没?”
宁愿回家以后总问我这一句,我每次都敷衍。
“又不是我的猫,你要么自己喂,要么把食盆换成全自动的。”
“行。”
“你真要继续养它?脾气不好老是掉毛,活着不能招财进宝,死了又不能吃,你干嘛喜欢?”
他不说话,蹲下身将泡芙抱进怀里安抚,这是一只布偶,瞳色很靓。是我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刚到家的时候才三个月大,如今两岁多。我没想过养宠物,是他要求,这类消耗感情的生物怎么会比物质更令他愉悦?他让我鄙视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取名字的时候我就笑过一遍了,这名字没新意,好土。
“它比你通人性。”
“扯,你们什么时候答辩?”
“4月初。”
“那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准备,不用三天两头往我这跑。我想见你的时候,会提前联系你。”
“你赶我走?”
“怎么会?”
“你又看上谁?”冰箱里全是他不爱喝的,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泡芙专心舔着罐头,他把半个身子陷进沙发里,抱着抱枕,满脸疲惫。
“天地良心,你学校离这远,我说给你在大学城附近或租或买你都不同意。我做不到次次接送你,让你早点去把驾照考了,也不肯。来回都要花一个半小时坐地铁你不嫌费劲吗?我真搞不懂你脑袋里面每天都在想什么。”
“就算有钱也不能是这个花法。”
“你教育教育小孩就行,别教育我。”
我把茶几上被水果盒子挡住的遥控器递给他,我理想中的生活是在我有需求的时候知道他住哪儿,不是听他告诉我那些不咸不淡的大学日常,容忍他的宠物时不时就破坏家具,而我站在一旁看他盯着屏幕里的综艺和纪录片。两年前一起去买猫粮,他问我,你本来就是那么没有情趣的人吗?
我说不是啊,你这样想,证明我对你没感情。我对谈过每一任都不这样。
以前他还会朝我大吼,说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有什么了不起?他的喜欢现在怎么样了,多了少了我不太清楚。对我的了解越来越深,他的崩溃越来越少。把头一歪,问我,
“你爱她们?”
“我只爱自己。”
“你会对她们说情话吗?”
“我会说谎。”
他点点头,表情很无所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一段时间的如胶似漆与一段时间的形同陌路,都不会促使我决心将这段关系变得清晰,下个定义。非要形容,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界于现实与荒诞之间的草率。就好像天气,阴晴不定,一会儿万里无云,一会儿晴天霹雳。如果他哭,就下雨;如果他一笑就是艳阳天,我会过敏。所以我习惯在他的世界里呼风唤雨,只要他给我这个权力。
这样很好,我没想把他怎么样,要他套用不合适的身份、要他听没有爱意的爱称做我的爱人感觉很糟,他永远不会是我的前任。别人提起来,我通常概括成朋友,比朋友再多一点点。
多了他的奢望和我的欲望吧?都好贪。
好多年前他就突兀地表白,勇气和耐心多到用不完。在听到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我爱你”时,我笑着对他唱“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这块遮羞布很劣质,如果他不长这个样子,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注意到他,更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接近他。有一段时间他致力于逼迫我承认他对我很特别,我说别想太多,这不可能。他说他有证据,证据是我对他有着占有欲。我见过许多情侣,因为一些芝麻大的事,掀翻醋坛子。可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他与别人有瓜葛,就气急攻心。和他的距离也忽远忽近,这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只是与我的爱好有关。
我喜欢钓鱼,喜欢放风筝。
牵起他的手,温柔握紧风筝的线,在他好高骛远的时候与别人亲近,提醒他不要沾沾自喜。以期待为饵,他是我见过唯一一条反复上钩的鱼,每次张嘴说爱,都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