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灯会后,京城的江小侯爷便彻底失踪了,江家皇后对此事,不闻不问,甚是冷淡。
小皇帝也是性情大变,不但改了在京城中偷鸡摸狗强抢民男的性子,居然对朝事上了心。而国中朝事,基本便只有一件,那便是妖祸。
小皇帝单枪匹马去了很多妖祸横行的地方,邻国境内妖怪四散,伏妖司和除魔司终日奔波劳累,终于觉出了不对。
邻国派来了使节,想和小皇帝当面对峙。
没想到小皇帝却是叫苦连连:
“你们把天下道人都招揽走了,你们伏妖司和除魔司日渐展壮大,妖怪们怕道人,就都躲到我们国家来。我们举国上下,只有我能驱妖,我到处跑来跑去的驱妖,又不敢带下人,这日子哪是人过的!”
邻国派来的使节很是聪明:“陛下的意思是,贵国没有培养道人的师门?”
小皇帝听出了他的意思,很是兴奋地点头。
后来,两国达成了共识,互通有无。伏妖司和除魔司负责帮小皇帝培养有潜力的道人,而伏妖司和除魔司都处理不了的大妖怪,便由小皇帝出面解决。
天下清平,海清河晏,太上皇也放心地走了。
可江小侯爷的名字在京中,仍是个无人能提的禁忌。和他素来为敌的黄小侯爷像是知道些内情,却又不敢说。京中的公子哥儿纷纷猜测,江小侯爷也许是和那位京外高人双宿双飞了。
而此刻,双宿双飞的世外高人和江小侯爷正隐了身,炯炯有神地盯着扶郁脱离凡胎肉体,上天归位。
太上皇的眼睛像是能看见我们似的,总是朝我们的方向瞟。
我拉了拉意玄,用神识给他传话:“我们凑近些看看。”
太上皇气若游丝地喊身边的大太监:“把那幅画拿来。”
大太监几欲泪下,是知道太上皇时日无多的样子,而他双手捧上的画,我看了个分明。
是那幅随着意玄枯骨化为粉末的画像,也许扶郁是临摹了一幅。这幅画显然已经被他把玩多时,纸张泛黄,薄脆得几乎要碎掉。
太上皇颤着手去摸索那画中女子的脸,我皱着眉偏头,意玄却是冷厉了眉眼,右手悄然搭上了寒光剑的剑柄。
太上皇继续颤声吩咐:“待我去了,这幅画陪葬。”
大太监哭天抢地,说了些太上皇福泽深厚,不会轻易归天的话。
太上皇却没有理他。
我扭头问意玄:“他这是陪自己儿子下凡历劫?”
意玄点了点头:
“隆居又给他安排了婚事,是个族内女子。婚后那女子便生育了,可生出来的崽儿,实在顽劣,那孩子又天天和屠缪混在一处,造了不少孽。扶郁一狠心,干脆陪自己的好大儿一起下凡历劫了。”
我和意玄在太上皇行将归西的病榻前,百无禁忌地讨论他的身后事,“如此说来,我教训了一通他的好大儿,他还得谢谢我呢。”
“他这好大儿也是荒唐,俊男美女,一个也不放过。屠缪都追着青苍久岚的魂魄去了凡尘,也算幡然醒悟了,可这小皇帝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扶郁终于不打算继续装作看不到我们的样子了,恨恨地看着我们,说了最令身边忠心耿耿的大太监百思不得其解的最后一句话:“我祝你们幸福。”
他这句话,其实我和意玄也不太懂,究竟是真的祝我们幸福,还是反讽我们,祝我们不幸福。
大太监不顾规矩地摇着太上皇,哭喊着:“陛下祝谁们幸福,陛下你有什么未竟的心愿,陛下你说话啊,陛下要谁们幸福…”
而在大太监看不到的地方,一条青龙的魂魄飘飘荡荡地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寝殿,归了天。
我拉过意玄一直按着剑鞘的手,笑着问他:“我们也回去吧。”
意玄却是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抱歉,“阿冉,我回不去。”
我试探性地问他:“你一直未归位,原来是因为你一直未能修成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