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
赵徽鸾轻声唤,容谙稍稍向她侧过耳朵,便听她软语带着哭腔:“本宫只是忽然想到了母后。”
千百个日夜过去,她仍对“去母留子”四字耿耿于怀。薄情寡恩的父亲,让她有太多不甘与恨无法释怀。
“世间男儿多薄幸,遇见如元馥、温言这般的,本宫无法不心生恻隐。”
容谙从她简短的话语中捕捉到症结所在,再联想到这对父女间的暗流涌动,便已猜到先皇后与陛下并非传闻中那般伉俪情深。
更甚者,陛下因章氏一族手握重兵而忌惮先皇后,继而也不愿看到女儿出类拔萃,是人中龙凤。
帝王无情,伤的不止是已故的端敏皇后,还有真宁公主。
“殿下,臣知晓了。”
容谙细细瞧着面前小姑娘,哭得眼睛红红,鼻头也红红,可她咬着唇,委屈又倔强,看得他心头密密疼。
赵徽鸾吸了吸鼻子,扭过头不看他。
容谙却绕到她身前,弯腰问她:“殿下……生气了?”顿了顿,又轻叹,“臣以后不说殿下了。”
赵徽鸾嗔了他一眼,又转过一个方向,背对着他。容谙唇角勾了勾,知道这是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风干的泪渍黏在眼睫上,赵徽鸾抬手去擦,身后递过来一方洁白的素帕。她愣了愣,接过。
“容卿,本宫没生气,本宫只是……”
赵徽鸾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
八年来辛苦筹谋,算计人心,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狠,足够刀枪不入,可是看到温言持剑大闹小晋王府,带着破釜沉舟的崩溃与绝望,她的心再做不到像在柿子林时那般冷硬、波澜不惊。
她也懂沈之瑶的冰冷决绝与满腔愤恨。
不是情爱不刻骨,而是有比情爱更沉重的存在。
“容卿,江南是时候该乱上一乱了。”
赵徽鸾再回身时,已恢复往常神态,她眉眼轻抬,笑看容谙。
“元馥给本宫来信了。”
容谙听到这个,眼神动了动。
“他信上同本宫说,他在布政使孙彦手底下做事,江南的仕宦圈子他是进了,但经王敬时一事,所有人都比以往谨慎。如今的江南如铁板一块,不好动。”
“殿下打算从何处下手?”容谙听她说话口吻,猜她心中已有计较。
果然,赵徽鸾很果断地吐出两个字:“汪家。”
容谙沉吟道:“殿下想用燕都来撬动江南?”
赵徽鸾笑吟吟的,一副“容卿果然懂我”的神情。她抬了抬下颚,望向浓重的夜幕,说出一句让容谙震惊的话。
“温鸿与晋王府私交颇深,而晋王府早有不臣之心。”
容谙微微蹙眉:“殿下如何得知的?”
“是陶玄知观星所得。”赵徽鸾真假掺半地解释,“他与母后是故交,此番谶语他不敢告知父皇,便同本宫说了。”
“殿下信了?”
“本宫信他,包括他说的五月汛、六月涝。”
容谙凝眸,一脸狐疑。
“不仅本宫信,那病秧子晋世子也会信五月汛、六月涝,所以他接下来会未雨绸缪,在温鸿之外再寻一个得力的干将。”
容谙狐疑更甚:“殿下怎会知道晋世子心中所想?”
“……”赵徽鸾无语住了,没好气地瞪容谙,“本宫就是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