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如意垂下眼皮,乖顺地往后退了两步,细声细气道:“姐姐说的是,那我便在这院子里候着,等少爷用完膳。
姐姐有什么需要再唤我吧。”
她低着头,只隐约看见半边婴儿肥侧脸,额前毛茸茸的胎发在风中轻摇,看得人心里发软。
可惜兰芝是个铁石心肠的,她丝毫不为所动,只在心里冷笑。
才几岁的丫头,就晓得要来少爷跟前卖乖献殷勤了。
她瞥一眼史如意,无甚所谓地转身离开,“随你,你爱站就在院子里站着吧。”
冬日里天黑得早,史如意送饭来时眼前景色尚清晰,待的日头落了山,那阴影就一点一点地铺满了整间院落。
冷风一吹,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簌簌作响,连带着她也跟着瑟瑟发抖。
史如意跺了跺脚,她把冻僵的手放到嘴前呵气,又抱着手臂,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企图让身子回暖一点。
屋子里,
云佑坐在暖融融的炕上,身上随意披了件墨绿的刻丝鹤氅。
紫檀的雕花炕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他左手边搁着本摊开的书卷,右手执着调羹,慢条斯理地等汤水变凉。
下午看书太久,浑身乏力,他本来不想用晚膳的,但这茶树菇鸡汤却熬得颇有滋味。
茶色醇亮,汤美肉香,难得的对他胃口。
云佑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对那几样放凉了的荤腥看也不看,扭头淡淡吩咐一旁的长风,
“收了罢,那几碟小菜你拿下去跟他们分了。”
云佑不喜那么多人围着他伺候,屋里只留个小厮长风,是自小伴着他长大的。
长风应了一声走过来,瞥见食盒里还剩没动过的一碗,挠了挠头问道:“少爷,这豆腐可还要不要吃?”
闻言,云佑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扫过去。
那碗“豆腐”嫩白而滑,顶上撒了细碎的桂花,似乎还散发着浓郁的奶香,映着屋子中的莹莹光线,勾的人心中悄然一动。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已在空中轻点了一下。
这是要吃的意思了。
长风识趣地把那碗豆腐从食盒里取出来,重新摆上调羹。
……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吧。
云佑浅浅舀了一层,那一小块“豆腐”在调羹里轻微晃动,表面似乎还带了一层薄薄的皮衣。
他怀疑地皱起眉,送入嘴里,顶层是形成的甘甜奶皮,底层是浓稠嫩滑的奶花。
略微吞咽,这奶豆腐便滑至喉中,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
云佑舔了舔唇角,他一脸严肃地放下碗,对长风沉声道:“派个人去吩咐大厨房,明日早膳……我还接着用这奶豆腐。”
长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老天爷,今个儿太阳是从东边下山啦?
虽然有些傻眼,但长风答应二少爷的命令已成习惯,嘴里自觉地应了一声。
望望外头的天色,他赶着天还没全黑,不用提灯笼,披上斗篷便快步往院子里走去。
片刻后,他又掉头回到屋里。
云佑听到声音略皱了眉,抬头望向长风。
“二少爷,已经吩咐下去了。
大厨房来的那小丫环就守在院子里呢。”
长风解释道,他搓了搓手,把身上的斗篷重新解下来。
这日子眼看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外头这风吹的要冻死人,他才出去一会,手脚就又僵了。
云佑听了这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下意识扫一眼墙上的支摘窗,为了冬日保暖,窗棂早用不透风的绵纸糊了,望不见院子。
“大厨房的小丫环……最小的那个?
让她进屋来。”
……
史如意进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四个字——
如获新生。
屋内摆设简朴而优雅,窗明几净,没有太太曾氏房里妇人的脂粉味,空气中只弥漫着一股浅淡的龙井茶的味道。
此刻又多了饭菜的暖香,让人熏熏然的陶醉。
逃离了刺骨的凉风,史如意整个人像泡在暖洋洋的池子里,一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手脚在袄子里舒展活泛开了。
她抻了抻手指,忍不住高兴地朝云佑笑起来,
“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