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再做起那个叫人无助而恐惧的梦了,睡得沉,多是无梦。
今日秋雨,烛火颤颤巍巍熄了,雨打芭蕉沙沙作响。“沙沙——沙沙——”好一个秋雨连绵。
玉衡是被冻醒的,正惺忪着,只觉得左胳膊有一种奇怪的冰凉湿润的触觉。这时候耳边的声音已经不是沙沙了,而是嘶嘶,她向下睨去,看见一条细长的蛇正盘在她的手臂上,吐着猩红的信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但理智告诉她,一旦叫了,毒牙将会准确无误地对准自己。她只能屏息而待,一丝一毫都不敢动,任蛇在身上弯弯曲曲扭绕着,那种湿腻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她几次都能感觉到蛇的信子打在了自己脸上,带着作呕的腥味。
就这样僵持着,僵持到她全身都麻木了,那条蛇才兴致黯然地爬离了她的身子,往床尾爬去。她趁住这个机会,在昏暗中估摸了一下,抓起手边的玉枕朝蛇一通狂砸,甚至感觉到蛇血混着碎肉溅在了脸上,她一点都不敢停歇。
她抱着玉枕,一跃而起,直接冲向了门口,大喊:“来人!有蛇!”
听到动静后,一群人冲了进来,有人拿了烛盏,有人赶忙去拿了家伙。将内里照亮,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雅致的闺房里是何等场景?不仅仅床上有一条血肉模糊,还在扭动的蛇,地上还有至少三条蛇,都是活生生的,黑白相间,白色环圈。如果不是玉衡刚才跑的快,运气够好,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生在乡野里的仆役认识这种蛇:“这是银环蛇,是剧毒啊,是谁下的毒手啊?”
后面有人插话:“应该不是吧,雨天是本就是蛇喜欢的天气……”
“这都深秋了,蛇怎么可能会到处乱窜,而且专来小姐房里,不去你房里。”
“……”
玉衡吓得脸色煞白,在芳草的安抚渐渐平复下来,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心惊胆战,她再淡定,也吓得魂飞九霄云外去了。究竟是谁要害她?
她点出刚刚率先冲进来并且认出毒蛇的小厮:“你和芳草在屋子和外面搜搜,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院里所有人都跟我来,清点人数,一个都不许漏。”
小厮没想到自己长脸了,立即开心地接了活。而其他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交头接耳地跟在玉衡后面。
三更夜里,雨下得更大了,玉衡突然在前面顿住,停在有点亮光的游廊里,声音零落在凄风冷雨中:“是不是我平日对你们太好了,你们才忘了谁是主子了吗!”
玉衡转过头来,许是愤怒和惊骇凝滞住了她的表情,垮掉了平日里温若初阳般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们,像化不开的严冰,冻得他们心底生寒。他们不应该忘的,就算她失了忆,平时待人温和万分,她还是那个弄死人都不眨眼的林玉衡啊!
所有人瞬间清醒,一片跪倒,纷纷求饶,保证着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玉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蛇涌进来的时候,万般冤屈和愤懑,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如此忍让了,处处做到尽善尽美,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害她?从前是,现在也是。江砚华亲手剜去她的双眼,那种痛感在今夜又被牵扯起。如果今生再忍让的话,是不是还会落得个前世一般的结局!
此时芳草和那个小厮已经回来了,回禀道:“有一处墙角不知何时被挖了洞,旁边有些草木灰,应该是平时掩着所以没人发现。洞内抹有异香,应该是用来诱蛇的。”
小厮神情熠熠,玉衡问他叫什么。
“小的尚恩,前几月刚卖进府里。”
“尚恩,我问你你敢不敢去捉一条蛇来。”
“小的是乡野粗鄙人,这有何惧。”尚恩进房里捣鼓了一通,先前有家丁用工具把蛇抓进竹篓里,玉衡吩咐了不要把蛇打死,就留着了。
尚恩果真是个技高人胆大的,直接伸手就是快狠准,拿捏住蛇的七寸,捉了出来。玉衡让他把蛇摆在地上,蛇立刻游开,无论是婢女还是小厮都吓得脸色惨白,可无奈玉衡勒令谁都不许动,有胆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只见那蛇晕乎了一阵,直接朝其中一人游过去,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尚恩还没来得及逮住它,它朝那个婢女的手上狠狠咬上了一口。
被咬得那个婢女捂着手,飞快往后退着,玉衡便叫人马上按住了她,蛇也被尚恩打死了,那婢女泪如雨下,也不知是疼得,还是被吓的。
玉衡看她那虎口处黑黢黢两个蛇印,冷然:“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这天还下着雨,气味容易被冲散,洞里的诱蛇药物应该是新抹的,所以引蛇的人手上必定还残留着异香,在手上的气味并不好散,接触到新鲜空气的毒蛇的嗅觉当是极其灵敏的
那婢女也似乎料想到这结局,竟吃吃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命大,怎么就没咬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