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得了令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世子真是疯了,竟然要亲手给夫人敛尸。
屋内人都退出去后,本就安静的房间越发沉寂了,仿佛时间都在这儿凝滞了。
萧闲吐了口气,颤着手掀开尸体上的白布,被野兽啃得七零八碎的头蓦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发黑发红的脑髓顺着被咬掉耳朵的耳根往下流。
虽然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痛得他无法呼吸,几欲晕厥。
轻巧的一块布在他手里忽而有了千斤重,向来无所畏惧的他却第一次有了让他害怕的东西,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掀了。
活生生的被野兽咬死,她该有多疼啊。
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掉,强忍着痛苦的他生生咬下了嘴里的一块肉,霎那间,血气翻涌,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就算此刻有人拿刀捅他一下,也不会有他的心更痛。
他想起上一次他和苏元意一同去艾府时,他和她开玩笑说,“我一离开娘子,娘子就出事,看来下次在同娘子出门,我是一刻都不能离了。”
如果他没和朋友们去泡温泉,如果他一直跟着她,她一定不会出事。
他明明说过下次出门,一刻也不离她。
他又没做到。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当日能一直跟着她,她又怎会出事?
他闭上眼猛地一用力把白布拉下,苏元意的尸体整个暴露在他的眼前,他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嘴里的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落,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能弄脏了娘子的尸首,她是那么爱安静的一个人。
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却被野兽嚼得面目全非,一瞬间萧闲觉得似乎有人用绳索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他满脸是泪,满脸是血,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他其实已经疯了。
眼前是爱人面目全非的尸体,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嘴里是苦涩的铁锈味,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五官都在告诉他。
她死了。
还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脱下她被血染得暗红的衣衫,等他脱完衣服后,整个人都仿佛要死过去了一样,此时此刻,他宁愿躺在这儿的是他。
他把帕子沾湿,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身上的脏污,就像她还活着时,他用帕子给她擦拭她沐浴后潮湿的身体。
可眼下他擦的不是水,而是血,她的身体也不在温热柔软,而是冰冷冷的再没有一丝温度。
他从脖子一直往下擦,一直擦到胸口时,他的手忽而停下了。
本该有颗红痣的地方却白白净净,他顿时瞪大了眼,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他抓着帕子又在那四周擦拭了个干干净净,可是没有!
没有那颗红痣,他丢下帕子退后几步,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苍白无色的胸口瞧,他绝不可能记错!
苏元意的胸口处有一颗红痣,每每行房时,他总是喜欢亲吻那儿,他不会记错。
一种巨大的狂喜向他席卷而来,这不是苏元意的尸体!
他怕认错了,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是越看越不像。
“来人!来人!”他大喊着。
门瞬间被人从外推开,小五冲在前面急声问:“世子有何吩咐?”
“哈哈哈哈,她不是,她不是我娘子!”
“我娘子还活着!哈哈哈。”
众人看着满脸满手都是血的萧闲指着那具女尸狂笑,瞧着……像是疯了。
小五小心翼翼地问:“世子,您……您没事吧?世子夫人已经死了,您……节哀顺变啊。”
“不!谁说我娘子死了?!她没死!”
“快,快去通知国公夫人,世子疯了。”
“她是我娘子,我难道还能认不出吗?她没死,哈哈哈。”萧闲大笑着冲出了门,院中一众下人颇为害怕地盯着他,只觉得萧闲是悲伤过度,彻底疯了。
萧闲笑着笑着忽而神色痛苦地干呕了起来,当他意识到他刚刚摸的尸体不是苏元意后,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让他恨不能把这双手剁了。
“快去打水!我要洗手。”
萧闲洗了三遍澡,手洗得都起了皱褶肿胀起来,可他还是不停地让小五给他洗手。
他只要一看见这双手就仿佛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味,无论洗多少遍都洗不掉。
他靠坐在软榻上,小五半跪在他身下给他净手,苏元意死而复生的欢喜逐渐褪去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如果死得不是苏元意,那么苏元意究竟去哪了?
她是被人绑走的,还是自己走的?
不,一定有个人帮她。
不然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两句替身的尸体。
帮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原本在筹备苏元意葬礼的国公夫人在听到萧闲出事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就一路往过来赶,待进了屋见萧闲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那颗吊起来的心总算落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