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恒露出一个既想说又担心的眼神,打量着对方神色,末了赶紧摆摆手,“玩笑话玩笑话。”
周维扬垂目,顿了两秒,揣摩这玩笑话的意图,聪明人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在有意无意地点他。
他淡定一笑:“在我们这一行,王导最应该熟悉的一句话叫用人不疑。”
周维扬没点那根烟,只将它虚虚地夹在骨节之间。
他不能自称是个好人,但绝对行事磊落,犯不着让人这么旁敲侧击。
“我今天上哪张床,泡哪个妞,都干系不到咱们的项目能不能成。我既然接手这个活儿,就一门心思把它做好。您要是觉得我私生活影响这宗生意了,您就找个比我强的下家,凭本事把我踢出去。”
周维扬端着一点笑,眼里却全无笑意:“嘴碎不能解决事儿,是不是?”
他说重了“比我强”这几个字,是笃定王子恒找不到。
江辙腹诽,他当然找不到。圈儿里谁不喜欢周维扬的为人行事。利落啊,爽快啊,舍得砸钱啊!哪儿还有第二个堪称慈善家的金主?
王子恒也一笑,露出在名利场里培养出来的一点圆滑:“瞎说了这不是,我哪儿能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有您这话我就更放心了。”
周维扬说:“如果王导还信任我,让君宜跟这部戏的进度,到后期宣传我们全包圆。”
言外之意:没钱就说。
王子恒愣了下,虽然惊喜,却也表现得不是很理解他的阔绰:“这项目到现在八字没一撇,周总这么看好我,让我压力很大啊。”
周维扬也看得懂他的忧心,给了个承诺:“既然答应下了,就不会撂挑子,即便赔钱进去,我也会做。”
王子恒笑了:“周总果然爽快人,传言不虚。”
周维扬也笑,意味深长的:“那么多传言,也就这么一句实的。”
“……”王子恒尴尬地咳了声,指了指餐厅转移话题:“演员在里头等着呢,您先进去吧。”
一旁的女侍者瞄了好几眼周维扬,闻言赶紧迎上前:“先生这边请。”
周维扬缓缓收了笑,回过身跟着服务员走。
江辙瞥一眼,见他脸色不是很好。
周维扬待人和煦,很少这样不高兴的。江辙在心里冲王子恒比了个中指——要不是周总大发善心,他这烫手山芋还不知道能甩哪儿去呢!
都说这帮子拍地下片出身的导演心高气傲,一点儿没错。
秦宇悄悄地过来跟江辙赔个礼:“王导这不是怕么,之前有部戏男主演赌。博被封杀了,找人补拍搞得赔死,后来跟谁合作都得签风险合同。合作就是图个共赢,不能埋隐患的,比起补拍更倒霉的是拍一半资金链断了,这戏就腰斩了,你懂不懂?”
演员出事,还能找人补拍。
资方出事,那可就真是一锅端了。
是能上法制新闻的。
江辙气不过:“那也不行,哪有你们这样编排人的?搞搞清楚谁才是金主啊?”
秦宇说:“哎呀怎么说呢。”
他搔搔头发,忽然想到:“哎咱们这片的女主角你知道吗,棠昭,好好的京圈公主不当,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就是站错人了呗。”
“棠昭?”
秦宇说着,声音压低:“是啊,你说她当年在北京待着多好,大导演亲手捧出来的人,当她亲孙女儿宠着,资源喂着,非得跟那姓彭的走。彭亮一倒台,她不跟着进去都不错了,哪儿还有蛋糕让她分,从前演格格,今儿就只能演丫鬟。我要是她,我肠子都悔青了。”
江辙瞧一眼走在前面的周维扬,也压了压声音:“不是,我听说哈,她是跟周家有过节,不走不行,横竖是个绝路。不过说起这棠昭我就觉得,演艺圈还真是看命,你看早年混得再怎么风生水起,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辙话音没落,前面的人陡然脚步停了。
映入眼帘的那双停滞的长腿让江辙也跟着脚步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