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时欲言又止,连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都流露出一丝无措。很快他镇定地开始把歪了十八里路的话题重新扯回来:“不用在意。还是先说说你的问题吧,同学。”
“你哪里不舒服?”
“好吧,”符彧勉强地接受了他含糊的言辞,但话里话外还是略微不满,“虽然我也有问题,但你的朋友真的很没礼貌。别的不提,起码我脑子没病!”
“嗯……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替他向你道歉。”
听到这话,符彧眼睛顿时亮了。她熟练地掏出手机:“那就让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郗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看见他手顿在那里,表情犹豫不定,符彧登时睁大了眼睛,反过来指责他道:“难道你会给我发黄色短信,还可能经常在三更半夜被兽欲控制大脑,给我发涩情照片,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这……这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郗时忧郁的面具都要碎了,他惊得满脸通红,简直要语无伦次,“这种事……这种事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得出来吧?”
“还是说……你会……?”他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不禁对她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符彧义正言辞道:“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绝对不是会给别人发这种东西的。”——因为她从来都是要求别人给她发无码高清图的。
“我只是觉得有认识的医生,以后有事好找人走关系。”
典型的熟人社会思维。
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郗时好像确实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她。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的确并不讨人厌就是了。
一加完好友,郗时再次试图捡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语气很无奈:“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符彧彬彬有礼回答他:“不好意思,我还没想好。请给我一分钟时间考虑一下应该哪里不舒服。”
郗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问道:“这种事还需要考虑吗?你不会在装病吧?”
他的质疑绝对是有考量的。
即便他远在医务室,也清楚今天是体能训练开始的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许多学生不凑巧地,或者说太过凑巧地一起发病。只是今年这还是第一天,加上正好有安委会的人巡查,学生们这才稍微安分了一点。
他合理怀疑符彧是那个顶风作案的刺头。
但他不清楚刺头本身并不想搞特殊,归根结底竟然还是他以为的刚正不阿的巡查组成了她的保护伞。尽管她根本不需要,甚至在看见他的脸之前还觉得累赘。
是的,符彧果断决定顺从秦方好的意愿,不去体能训练了。
以后别人在太阳底下暴晒,她就成天在医务室挑逗郗时。一举两得,乐哉乐哉!
而对于郗时的质问,她只是真诚地答道:“刚才确实有装病的想法,但现在也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哪里?”
“心脏!”符彧非常积极地邀请他,“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啊,频率有点不正常了。你要听一下吗?”
郗时不知道信没信,但他面上起码很认真专注:“这样的话还是做个心电图吧。”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医务室的窗帘大概是岑溪睡觉之前拉起来的,窗帘又很厚重,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之前他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他突然感到些许不自在。
“要不你去隔壁看看吧,那边也能做心电图,而且你们都是女生,会比较方便。”他温和地劝说道。
符彧一口拒绝:“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我很大方的,你随意!”
郗时梗住了,他站起来指引她往干净整洁的病床走,声音听起来很勉强:“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你躺上去,还有内衣……记得把扣子松开。”
最后一句说得又快又轻,唯恐避之不及似的。
虽然符彧确实不是真心看病,她只是想和他调情,但回避闪躲成这个样子,她不得不对他的专业性产生疑问。不过这种想法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她就立即说服自己。
算了,本来校医院就是混子多。真有本事怎么会甘心躲在这里?尤其兰德大学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十有八九这也是个什么有背景的天龙人。她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往好处想想,好歹守男德。比起那些整个科室组团被扫黄的,实在好太多了。
昏暗的医务室,郗时背对着帘子在整理桌上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但他必须得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强迫自己忽略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先是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然后是呼吸声,从平缓得弱不可闻到逐渐清晰的急促。
“你好,可以帮我解一下内衣扣子吗?我头发好像卡在里面了。”他突然听见她说道。
“扑通”一声,一本笔记本不小心被他手滑掉到地上。
郗时弯下腰去捡,看起来好像很从容平静:“这不合适,你可以自己多试几次。”
“可我已经尝试很多次了,就是不行。而且明明你来帮我的话,很轻松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要拒绝我?”或许是有帘子的遮挡,加上背对着他,符彧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
“我现在脸对着墙,就算你掀开帘子,也不会看见什么。而且你是医生不是吗?对你们这种职业而言,不管病人处于什么状态,都无所谓吧。还是说,你在害羞?”
于是郗时无可奈何地走上前,然后撩开帘子,把自己和符彧围在同一片狭窄的区域。他的眼睛都不敢乱放,全然死死盯着那一排扣子。
扣子里并没有缠绕头发,并且最下面一个已经解开了。
符彧欺骗了他。
然而,他过分紧张的大脑使得他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他的全副心神都在努力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大概是帘子筛掉了空调吹来的沁凉的风,墙壁与遮光帘围成的角落里才会慢慢燥热起来,热到郗时平稳的心跳和那双从不出错的手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好看秀丽的眉眼微微蹙起,表情更是僵硬极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事,以及这么笨拙的时候。
不过是构造很简单,一眼就能看得分明的扣子,竟难为他磨蹭了几分钟都束手无策。
符彧都开始觉得奇怪:“你有在帮我吗?可以动作麻利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