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49节（第2页）

&esp;&esp;魏惊春眉间宛静，听他豪阔说着，道：“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苏州府花灯。”

&esp;&esp;孟尧哈哈笑道：“一言为定，以后若有机会，我也带你去尝尝我们青州府的瓜。”

&esp;&esp;卫瑾瑜看在眼里，想，一个人的品性如何，果然跟家教家风密不可分，魏惊春身为富商之子，并不耽于眼前荣华，反而勤勉上进，待人真诚和善，毫无富家公子的骄纵骄奢之气，孟尧虽家境贫寒，但行事磊落坦荡，从不自轻自贱，即便进了国子学读书，也依旧布衣麻衫，来去自如。

&esp;&esp;寒门三杰，当之无愧。

&esp;&esp;只是上一世，魏惊春终究没能去到青州，孟尧也一生困在青州，没能看到苏州府的花灯。

&esp;&esp;“卫公子，上京的除夕夜，应当也很热闹吧。”

&esp;&esp;卫瑾瑜出神的间隙，听魏惊春问道。

&esp;&esp;便笑了笑，道：“除夕夜，不设宵禁，所有坊市彻夜通明，也有花灯可看，圣人还会登上城门楼，与百姓同乐。二位既到了上京读书，今年除夕，可以好好观赏。”

&esp;&esp;卫瑾瑜说得这些，其实大多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最多再掺杂一些幼时的记忆。

&esp;&esp;八岁之后，除夕夜，他都是待在宫里，同外祖母一起守夜，并未看过外面的景象，以后外祖母若不在了，大约连守夜，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sp;&esp;但这一世不同的是，他应当可以自由选择，在哪里守夜了。

&esp;&esp;一盏茶喝完，北里也到了。

&esp;&esp;夜间是北里狂欢时刻，街上行人比肩接踵，两侧酒馆、茶楼、各种吃食店目不暇拾，各处宴饮之声喧呼不绝。

&esp;&esp;魏惊春让仆从将马车停在巷口，三人下了车，一起步行进去。孟尧说的那家酱肘子馆就在街边，可惜人已经坐满了，全是着各色衣衫的食客，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族人，三人只能打包了一份，坐进了旁边一家小酒馆里。

&esp;&esp;酒馆虽小，但贵在雅静，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厢。即便是大堂，每张酒案亦用屏风隔开，保证客人有足够的隐私空间。

&esp;&esp;三人只是随便吃点，直接在大堂坐了，要了些家常酒食。

&esp;&esp;“卫公子能饮酒么？”

&esp;&esp;知道卫瑾瑜身体似乎不是很好，魏惊春问。

&esp;&esp;卫瑾瑜点头：“少吃一些无妨。”

&esp;&esp;他们毕竟都是学生，不敢要太烈的酒，只是点了一壶酒劲较小的春蓼酒，否则酩酊大醉一夜，明日误了上课时辰要挨罚的。堂倌还殷勤地搬来红泥小炉，将酒烫热，再奉给客人。

&esp;&esp;正是用饭时间，酒馆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食客。

&esp;&esp;虽有屏风隔着，亦能清晰听到邻座推杯换盏声，等酒食上齐全了，堂倌低声问：“贵人可需陪酒的？我们这儿不仅有娘子清倌，还有北地来的胡姬呢。”

&esp;&esp;“不用。”

&esp;&esp;魏惊春仿佛听到什么脏耳目的话一般，皱眉摆手，让堂倌退下。

&esp;&esp;堂倌倒是纳罕，看三人装束打扮，分明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到北里来，竟还有不玩儿妓的，倒是稀罕。

&esp;&esp;孟尧端着酒盏，隔窗往外看去，忽见道边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烂衣裳的老叟正跪在道边，举着一个破碗磕头乞讨。

&esp;&esp;而大堂里，泠泠曲调忽然响起，原来是为了给食客们助兴，老板让擅长奏乐的胡姬坐到了珠帘后，拨弄琵琶。食客们拍掌叫好，大把的铜钱雪片似的往珠帘里撒，哄喧着让胡姬舞上一曲。

&esp;&esp;窗外，老叟已经磕得额头一片淤青，碗里半个铜板没讨到，反而被一名衣着锦绣的男子一脚踹开，后面仆从跟着围上去，对老叟拳打脚踢，一通殴打。老叟抱着脑袋在地上无助痛苦翻滚。

&esp;&esp;孟尧看得难受，忽然放下酒盏起身，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大步出了酒馆。

&esp;&esp;打人的恶仆已经扬长而去，老叟正抱着碗艰难地爬起来，面上全是青肿，孟尧跑过去，把人扶起，道：“老人家，您家里人呢，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

&esp;&esp;“哪还有什么家里人呢，年年闹饥荒，差不多全死光了。”

&esp;&esp;老叟以平静语调道。

&esp;&esp;孟尧一愣：“老人家是从外地逃荒来的？”

&esp;&esp;老叟摇头：“不是外地，京郊，延庆府。”

&esp;&esp;“延庆府？”

&esp;&esp;孟尧越发不解：“天子脚下，怎会闹饥荒？”

&esp;&esp;老叟突然大笑：“年轻人，天子脚下，怎么就不能闹饥荒了。天子管的是天下大事，不是百姓事。”

&esp;&esp;孟尧听得一头雾水，转念一想，上京城这么大，哪能人人温饱，总有一些过得苦的百姓。老叟已经站了起来，道：“谢谢你，小伙子，老朽已经没事了，这便回去了，家中还有小孙女，等着老朽呢。”

&esp;&esp;魏惊春和卫瑾瑜已经随后跟了出来。魏惊春见状，怜悯心起，从怀中掏出一定银子，想交给老者，卫瑾瑜忽伸手握住他臂，看了眼四周，道：“银子不安全，不如买些现成的吃食给老人家，让他带回去吧。”

&esp;&esp;魏惊春很快明白过来，这老人家孤身一人，衣着褴褛，身上若真带了大笔现银，很可能会惹祸上身，便点头，迅速去买了一些热乎的酒食，用油纸包好，让老者装到麻袋里，又给了老者一张纸条，道：“老人家若还有困难，可循上面的地址来找我。”

&esp;&esp;老叟朝三人磕了个头，便一步一拐地走了。

&esp;&esp;回到酒馆，魏惊春见孟尧仍兴致寥寥，神色沉郁，不禁问：“你还在为那个老人家担心？”

&esp;&esp;孟尧摇头。

&esp;&esp;“那老人家尚能得咱们相助，已是幸运，可又有多少如那老人家一般的百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受难，食不饱腹，受人欺压。”

&esp;&esp;“而且，看着这繁华喧闹的上京，恐怕也很难有人想起，西京十三城，尚在敌虏之手，十三城的百姓，尚在敌虏铁蹄下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山河犹破，那些百姓，又有何人管呢。”

&esp;&esp;青州紧邻西京，孟尧对战争和民生疾苦的感悟，要比其他人更深刻。

&esp;&esp;魏惊春劝慰道：“你我读书，不就是为了为江山为黎庶尽一份绵薄之力么。”

&esp;&esp;孟尧苦笑：“话是这么说，可就算考中了进士，当上了官，这朝中，又哪里有你我这样的寒门子弟说话之地。京中这些世家大族，个个只耽于享乐，谁会管百姓死活——”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