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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企图去母保子（第1页）

卫菱看着光影明灭中半隐面容的芙蓉面，平静的心湖漾起涟漪，连带着脚步都急促了起来。

见她转身就想离开，柳绵锦立刻命人拦住了卫菱，方才的小丫鬟语气警告道：“这位夫人，您若是走出这门，只怕明日的太阳便是瞧不见了。”

卫菱转身，柳绵锦面露憎恶地凝视着她面帘下也能看出三分绝色的脸，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可以夺得陛下欢心。

卫菱知道昭元贵妃应当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却不知自己为何出现，到底是谁。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颤将面具揭下，珠玉般莹润白净的脸颊映入眼帘，伴着烛烛的幽光，竟一时看不清。

柳绵锦眸光一凝，眼前的女子淡然疏离的气质，如缕幽兰，生于深谷而不染凡尘，削瘦但足够细腻的雪肌更衬得面容如青石雅韵。

柳绵锦眼底如惊涛骇浪般略过，她想到过这藏起来的狐媚子或许是哪个将臣的庶女甚至是私生女，却没想到竟然是熟人。

甚至还是名义上已经死去了的——臣妻。

柳绵锦强压下心中不快与波涛，面露冷笑道：“原来是钟夫人，陛下倒真是好胆量，夫人也真是好算计，假死瞒天过海来到陛下身边，甘愿抛弃相伴多年的夫君。”

她这话里不仅是嘲讽，更多的是数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为何陛下竟然会看上个有夫之妇。

卫菱听出她语气中的咬牙切齿，却只是睫毛轻颤，像是笑她的愚蠢与偏见，亦像是在自嘲命运。她的声音低柔而缓慢，却字字清晰：“贵妃娘娘，您嘲讽我狐媚惑主，您可知我为何会出现在陛下身边？一切当真是我步步算计、得偿所愿吗？”

柳绵锦一怔，随即冷哼道：“你是在炫耀？无非是仗着几分姿色，狐媚惑主罢了！你以为你如今腹中怀着苟且时怀上的龙种，将来后宫便是你的天下吗？你未免太小看我柳家与太后娘娘。”

卫菱摇头：“若是如此算计，我何须戴着这面具躲躲藏藏？侍郎夫人已死，我如今便是无名无份的女子，我本已去往闽州府开始自己的生活，可陛下步步强逼，派人按住查清我的所在之处并派人把我暗中掳走，逼迫我假死，囚我于深宫。我虽是微贱女子，却从未想过勾引陛下。若非身不由己，谁愿身陷囹圄！”

她字字铿锵，看向柳绵锦：“贵妃娘娘如果真的在意陛下，真的了解，便该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没人能强迫与勾引的了陛下。”

柳绵锦面色复杂。她本对卫菱满怀敌意，甚至对她的每一句话都存了怀疑之心，可眼前这双清澈见底的黑瞳，偏生让人挑不出半分破绽。

“既如此，你为何不求自尽？既然身处囚笼，何不以死明志？”柳绵锦语气依旧强硬，但心中已有些动摇，可巨大的真相冲击却让她几近站不稳。

“贵妃娘娘，你应当也知道我是个母亲。”卫菱低下头，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酸楚，几乎字字泣血：“即便我不提腹中之子，娘娘也应当记得我还有一个女儿名唤穗儿，虽是我过继的孩子，可若我死了，谁来护她？更何况，如今腹中我尚有亲生的骨血。我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求一个活路。娘娘若是我，多年未孕，真的忍心放弃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吗？”

柳绵锦闻言一震，目光下意识落在卫菱略显单薄的身躯和明显的孕肚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她未必能像自己说的那般豁达。许久，她隐下心头酸涩的意味，冷冷开口：“卫夫人腹中的孩子，的确你唯一的依仗。可你别忘了，即便生下皇子，你也未必能入主后宫，朝野上下也不会承认一个臣妇所生之子。即便陛下有几分喜欢你，可出于江山社稷的考虑，也必然不会让你抚养自己的孩子，你真的想一辈子老死深宫，逐渐随着年华逝去失去宠爱，然后与亲生孩子分离，孤独终老吗？”

卫菱攥紧了衣袖，心如刀绞却不作声。即便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贵妃所说的的确是真的。

“但本宫可以不计前嫌帮你。”柳绵锦的语气带着几分缓和，甚至多了几分诱惑，循循善诱道：“到时候卫夫人你生下孩子，本宫会抚养他长大，视若己出，不瞒你说，本宫已无做母亲的权利，自然会一心一意助他登上高位，而你也能借此脱身。到那时，你便是真正的自由人，可以去陪伴你的女儿，天涯海角都是自由身，了却夙愿。”

卫菱的脸色微微发白，柳绵锦的提议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想起穗儿如今软糯无助、胆怯被困模样，一时间心乱如麻。她可以有这般的人生，但女儿不可以有。

“本宫不强求你。”柳绵锦见她沉默犹豫，显然是踟蹰不定，缓缓道，“但你最好早做决断。若是错过机会，只怕是再无回头路。”

卫菱告辞离去，一路上心绪纷乱，如同吊梢木偶一般魂游天外。秋枝担忧地看着她，眼见她神色仓皇，立刻小声叮嘱：“夫人，未免卫嬷嬷起疑，您还需镇定些。”卫菱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回要到都督府时，一辆疾驰的马车突然冲了过来，卫菱惊呼一声，幸好躲避及时，只是衣角被撞上灰尘。车外对面的马夫传来一声怒斥：“你这妇人不长眼吗？你可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哪位贵人！”

卫菱眉头微蹙，对面马车传来疲惫一声：“罢了，不必多管，让他们先离开吧。”

王与正欲驾车离开，却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惊呼：“慢着！”

车帘掀起，一个盛装华服的夫人探出头来，容貌艳丽却带着几分刻薄。她定睛看了卫菱的马车一眼，眉头紧蹙看向抬帘的卫菱：“怎么又是你？”

卫菱身躯一震，看着眼前的宋玉鸳，有些疲倦，冷淡放下帘子让王与继续驾车离开。可没想到宋玉鸳竟然堂而皇之上了马车，怒气冲冲来到她面前，一把掀起她的帘子，嘴里念叨着：“你个女子勾引有妇之夫不算完，先是都督，再是我女婿，当真是不把我永恩侯府放在眼里。”

周边人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摘下卫菱的面帘。

“不，不可能！”宋玉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你怎么会——”

明明庶女说有狐媚子借女儿相似的面容勾引女婿，怎么会生的一模一样？

卫菱低头，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然而宋玉鸳并未放过她，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望着那张让自己失去理智的脸，泪眼婆娑道：“菱儿，是你吗？”

“菱儿！你果真是我的菱儿！”宋玉鸳声音发颤，泪水滚落，像是想要拥住她，却又不敢。

正当卫菱挣脱之际，外面的王与吓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住手！”

抬眼望去，一匹高头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男子一袭玄色朝服，面容俊雅和风。

钟越勒马而止，定睛看着岳母的马车横在路中，他不明所以上前，可刚拉开车帘，却迎面是芙蓉的淡香袭来。

他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呆立片刻，唇间颤抖着喃喃：“菱娘……真的是你？”整个人如同置身梦中，巨大的欢欣、痛苦、焦灼与苦涩交杂。

卫菱的心跳如鼓，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淡淡一瞥，斥责道：“永恩侯府果真厉害，不知夫人还要闹到何时，到时候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随后，她带上面帘，不顾呆愣的几人，步行离开。

“菱儿！”钟越翻身下马，大步踉跄追了上来，声音中带着痛苦和难以置信，“菱娘，你为什么活着——却不来找我？”

卫菱的脚步微顿，她强迫自己不去回头，只是低声讽刺道：“钟大人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夫人。死者已逝《如何还能回来？”

“菱娘，回来——好不好，从前我做了许多错事，如今我们从头开始。”钟越的声音如剑刺心，低沉却隐忍，卑微到了尘土里。

卫菱缓缓闭上眼，压下心中的千般情绪，终究快步离去，只留下钟越站在原地，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