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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无论她嫁的是王家的嫡支还是旁支,她都得先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当晚谢狁来时,她正在练字。

王之玄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据他玩笑,一把白扇只能卖两文钱,但只要他往上写一个字,这把扇子就能涨价到一百多文。

李化吉精打细算惯了,刚听这故事时,心里有点遗憾,这样好的买卖她竟然做不上。后来看王之玄的字险中求平,飘逸有致,确实很好看,她心里起了点艳羡,也想学。

王之玄教书是只顾自己痛快,不懂如何督促学生上进,自然想不到要布置课业,李化吉完全是靠着自觉练大字。

但谢狁一来,那因为练字而静下的心就断了,她无奈放下笔,步出迎拜谢狁。

谢狁来了回凤阳阁,便已自在地如归了家,自上首坐了。

眼皮一抬,就看到李化吉脸上落了两点不大不小的墨迹,因为练字费力,已经被汗水晕开,在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成了只花猫。

她自己还一无所觉,毕恭毕敬地站着,颇有几分孩童强装大人的稚趣。

谢狁要说什么倒是忘了,过了会儿,他方才记起来,悠悠闲闲转着玉扳指,道:“你用你的车舆送王之玄出宫去,为何?”

果然什么大事小事都逃不开谢狁的眼睛,李化吉也没打算瞒着他,把那套尊师重道的理由拿出来搪塞了番。

人心隔着肚皮,只要她不说,那点小九九可不怕被人瞧破。

可谢狁到底是谢狁,李化吉敏感,他又何尝不是明察秋毫。

何况衔月的小册子是明确地写着,老嬷嬷捞起白绸带束缚李化吉时,提过一句王家郎君爱细腰。

小册子还记着,虽然老嬷嬷被赶出去了,李化吉不必再苦学走路,可那白绸带她仍旧日日缠着,并未取下。

谢狁并未将王之玄授课的事提前告知李化吉,也不过是想试探靠着自己的敏锐,李化吉能不能忖度出他的用意。

她猜到了,谢狁也没有半点生气,大约是和蠢人交往多了,谢狁很少能遇到可以顺应他心意的聪明人了。

他道:“王家现任的家主对王之玄期许很高,准备等他成家立业后,便把王家交付到他的手中,他的态度是可以影响王家对李逢祥帝位的态度。”

李化吉心头俄而一紧,她怕泄了神思,没有抬头。

谢狁道:“其余反对者者尚可杀,可王谢两家联姻至今,姻亲复杂,都是长辈,我不好直接动手,一切就看你能为你弟弟做出多少贡献。这是最有效简便的法子。”

他起身,迈步向李化吉。

李化吉还在思索他的话语,没料到他突然走了过来,等回神之际,下巴已被他的虎口掐着抬了起来。

那双乌沉沉浓墨般的眼眸清晰地在眼前展开,狭长,如裂开的一道深渊,风过谷底呼号不止,让人不敢探底下的究竟是鬼还是怪。

李化吉紧张地吞了下唾沫,她的颈皮便扯着那粒小痣上下滑动,似跳跃的火星。

谢狁收回的目光重新锁到了她的脸上,在她头皮都快毛出麻意时,他抬手,粗粝的指腹磨过她的脸颊,来回摩挲,反复几回。

就在李化吉战战兢兢,胃都快紧张地要抽搐起来时,谢狁轻描淡写丢下了一句话。

“下回练字,别把墨水甩上去了。”

谢狁松了手,后退一步,自然是看到了她双脚发软的没出息模样,他从鼻子里哼出了声笑,冰凉的衣袍擦过李化吉的裙袂。

“不必送了,好侄女。”

这是走了。

李化吉拖着发软的腿,手摸在椅把上,才勉勉强强坐了下来。

她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什么琅玡王氏、帝位,她所有的思绪都被她挂在谢狁的举止上了。

李化吉想不通谢狁突如其来的狎昵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为此陷入了长久的折磨与自我折磨中,直到一个时辰后,依然一头雾水的她只能选择放弃。

以她目前的道行,似乎还没有办法理解谢狁此举背后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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