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薛林策冲他挥手,“你来得正是时候,快请坐,抱琴,沏茶。”
“不必了,”景杉开口时不紧不慢,依旧是往日那个从容淡定的模样,“此次我来是同你商议倭国使节一事的,事情重大,延误不得,你我二人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薛林策心领神会,便领着景杉坐下,将唐洛瑜的法子说了一遍。
“我今日听闻倭国的使节已经进了京城便知道对方多半是想效仿前朝使节,来我朝学习以求得休战,”景杉长眉轻拧,“细细一打听,果不其然。”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我先前也有一样的担忧,这东倭人向来狡猾奸诈,来我朝求和,也应当多留个心眼,若是让其发现纰漏,怕是将来要补救也难了。”
薛林策听在耳中,心中也沉重一分,“那兄长以为洛瑜的法子如何?”
景杉沉吟片刻,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洛瑜的法子可行,对方既然在我朝国土之上,学什么东西自然是由我朝严格把控,我也同皇上商议过了,他也正忧心此事。”
薛唐夫妻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唐洛瑜插话,“既然你们皆同意这个法子,不如便密奏皇上罢,明日便是大朝会,若是皇上同意,正好可以将此事告知文武百官。”
景杉和薛林策对视一眼,同时对对方点点头。
“好,”薛林策站起身来,“就这么决定,兄长,趁着时间尚早,咱且入宫一趟。”
景杉没有多言,只用颔首回应,两人都是实干派,说到坐到,薛林策嘱咐唐洛瑜几句后便和景杉一道出了门。
此时的小皇帝也正在御书房头痛此事,听闻两人有法子,便立刻来了兴致,让身边的公公沏了浓茶,又打起了精神。
景薛两人将唐洛瑜的法子和盘托出,小皇帝额脸色晴了又阴,阴了又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似乎苦恼至极。
他用指节敲打着自己眉心,直到桌上的蜡烛起了灯花才开口问:“二位爱卿的意思,是控制倭国接触到的一切我朝知识?”
“正是。”
兄弟二人斩钉截铁。
小皇帝站起身来,将手背在身后,在屋中慢腾腾地踱起步来,“这个法子有道理,可是使用起来有些麻烦,这书本知识不像养鸡养鸭,随时可以控制,若是当真施行,怕是困难。”
“皇上,”景杉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当务之急是两国之交和休战事宜,若是使节之事能定下来,对岳东沿海一带的百姓也是福音。”
小皇帝又陷入沉思,他又在屋中走了一圈,随后才回到椅子上深深坐下,吐出一口浊气,双肩一垮,“好,既然如此,那二位爱卿便定些规则,大朝会时让文武百官瞧瞧再加定夺,如何?”
兄弟二人很快应下,当晚,两人便挑灯夜战,和唐洛瑜一道将使节留学期间的规矩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因是外国使节,这帮人也有些特权,又因是在我朝学习,所以也制定了许多严苛的规则,一行三人一直忙到后半夜才道别回屋休息。
次日大朝会,倭国使节一事自然还是众臣的商议核心,小皇帝恰到好处地引导学习期间的规则,众臣不知此事竟能完美解决,一时哑口无言,只能应答。
此次朝会还算结束得顺当,景杉则亲自将写有规则的卷轴拿给倭国使节过目,对方沉思良久,最后并未有何异议。
毕竟是主动求和,又是在他人的土地上生存,倭国使节也明白自己该懂得分寸。
不过,他在将卷轴上的规矩阅读一遍后又加了一条。
他希望通过相互学习来加强两国贸易往来。
这依旧是件大事,景杉禀报了皇上,小皇帝拿不定主意,他便又只能找到表弟薛林策商议一二。
此时的薛林策正担心对方对规矩不满,听景杉说此人并无反对,心中放心了一分,旋即又得知对方想要加强贸易交流,心口便又沉闷了些。
先前因倭国总在岳东沿海一带骚扰中原,导致中原不胜其烦,两国关系极为僵硬,向来没有什么来往,如今对方忽然这般要求,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洛瑜听在耳里,端着茶水在薛林策身边坐下,“若是跑商往来,倒未尝不可,倭国擅长锻造金属,正巧中原欠缺些,不是正好可以从对方手中得取吗?”
景杉不擅长商业交易,听了这话有些迷茫,“这么说,和倭国贸易算是好事?”
唐洛瑜得意地轻笑一声,她可是京城有名的商贾唐家千金小姐,跑商和交易正好撞在她擅长的领域上。
“兄长,”她耐心地解释,“和倭国贸易,一来可以开辟水上之路,二来可以通过倭国打开更大的水上市场,不管能否从对方手中购得所需之物,能和别国贸易都是好事。”
这样一说,兄弟二人堪堪反应过来。
“不过,”唐洛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狡黠的笑,“若是要贸易,应当由我朝领头。”
凌迟柳祎
两国之交就这样暂且定下,中原同东倭休战,对方也很快将外派使节一事落到实处。
既然两国交好,贸易往来又是中原牵头,东倭自然也要表示一二。
第一批使节抵达中原时,倭国特地将逃亡的柳祎交回到了薛林策和景杉手中。
两人还以为柳祎拼死拼活地逃到东倭有什么好处,谁知此人被送回来时已经瘦脱了相,若不是身上的衣衫是中原人的样子,负责交接的几人硬是没认出他来。
如今的柳祎身形单薄,瘦得和皮包骨的骨头架子没什么两样,双颊凹陷,像是被人挖掉两块肉似的,眼窝深陷,双眼无神,飘忽不定,上下眼皮都是明显的青灰,像是抹了两块黑炭,嘴唇皲裂发白,走路颤颤巍巍,东摇西晃,比风中的芦苇棒子还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