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沉默了。
他虽然不是个低调行事之人,但也从不愿意将这些苦痛展示给世人看。
他觉得没有任何必要,他既然选择了刑警作为他的终身职业,他也应该从一开始就能面对自己所受的一切伤害。
这样显得他就是在哗众取宠,用自己的伤疤说事,来向民众博取同情心。而并非他一直追求的,用事实证据来表明一切。
可陈晓礼也是为他以及整个支队着想,不想让他们蒙受不明之冤罢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回复陈晓礼:让我再想想吧。
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没有饭,他就是再想动脑子,也没有可以供到大脑的余量了。
贺瑱揉了揉肚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饭。
他甫要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却听见病房房门咯吱一声被人轻轻推了开来。
多年的经验与教训,让他第一时间在最近的位置选择了一个趁手的武器,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可蹑手蹑脚进来之人,却是宋知意。
贺瑱顿时松了一口气,把下意识攥在手里的台灯又放回了原处。
怪不得宋知意不给他发消息问候呢,这不人都直接来了。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股暗爽之情,立马涌了上来。
宋知意也看清了他正坐在床上玩手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手机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一咧嘴笑起来,倒有几分恐怖在的。
他自己发现不了,仍是露出个又白又齐整的牙来。
宋知意随手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拉开了窗帘,让刚好的阳光洒在贺瑱的床上身上。
贺瑱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略显刺目的阳光,转过头就看见宋知意带的袋子里好像是保温桶。
“你已经有一天多没吃饭了,虽然有葡萄糖补充着,但也容易伤胃。”宋知意从保温袋里拿出个保温桶来,掀开盖子正有米的清香扑面而来,“你嗓子现在不好,不过好在没伤到后面的食道,吃段时间流食吧。”
贺瑱本来期待万分的脸,在看见保温桶里的白粥时,顿时垮了下来。
宋知意拿了个勺子,挖了一勺还散着热气的粥出来,轻轻吹了下,递到贺瑱嘴巴前。
见他犹豫,手腕微微抬了抬,轻声而又温柔地说:“啊——”
贺瑱虽然不想喝粥,但他看着宋知意这幅哄孩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乖顺地张开了嘴。。
顿时温热浓稠的白色液体,就沿着他的食道滑了下去。刚刚好的温度,合着刚刚好的调味,叫他立马眼前一亮。
那其实并不只是白粥,微微带着点咸味和肉香,充斥着他的整个口腔,叫醒了他的味蕾。
“你现在不太受得了太多的食物,我就用鸡丝、香葱调了味,又过滤了一下就剩下熬得粘稠的大米。温度可以吧?”宋知意不过轻飘飘地一句话,贺瑱却品出了他为了这碗粥花费了很久的时间。
他连忙又喝了几口,朝着宋知意竖起了大拇指。
也就是竖完,他才想起来,他伤得是喉咙,可从不是手。他让人家宋知意喂着吃……不太好吧?
贺瑱陡然有点尴尬,他制止了宋知意继续喂他的动作,想要顺手将保温桶接过来自己吃。
可那保温桶就像是被牢牢钉在宋知意手掌心中一般,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抢不过来。
眼见着粥在其中晃悠了几下,险些要泼出来撒自己和宋知意一身,他还是松了劲儿,不再和宋知意争抢。
宋知意愿意喂就喂吧,他自己还乐得个清闲呢。
随后,他就干脆不看了,宋知意喂到他面前一口,他便就着宋知意的手吃上一口,顺便继续玩玩手机。
不多时,那一整桶的粥已经吃得见了底。
贺瑱轻轻地打了个饱嗝,但也知道这东西并不禁饿,恐怕没两个小时他的肚子又会咕咕叫了起来。
宋知意转身收拾着,贺瑱就仰躺在病床上揉了揉肚子。看着宋知意披散着及肩发丝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宋知意的贤惠。
他又扣了半天,在手机上删删改改,后来干脆直接把自己和陈晓礼的对话框调了出来,等宋知意回过头的时候递了过去。
宋知意瞥了一眼,就说:“杨宝胜本来就有肾病,常年不去医院拖得更是严重了。当时犯病,送去医院控制住了。不过现在他看着也是外强中干,以后不做透析也活不长了。”
贺瑱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地鼓成一个圆。
只是也不知道杨宝胜能不能活过他的肾病了。等判决下来,就凭借他杀了这么多人,大概结局也是死刑的。
但贺瑱仍觉得这一家子人都也可怜,各个生病,可却害怕医院,最终平白葬送了五条性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贺瑱没再给陈晓礼回复杨宝胜病的事情,只是对他说了声多谢,说明不用再帮着自己了。
陈晓礼没多言,只说了些让他如果再有什么需要,就及时联系的客套话罢了。
剩下的就交给公关部门吧,方局长也不是吃素的,不会看着那些媒体大肆传播对公安系统不利的传言的。
贺瑱垂着头,有些沉默。他只要一想到文老师的事情,就觉得心中窝着一股子酸涩与难受。
宋知意并不多言去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用陪伴来彰示一切。
贺瑱一向自我调节能力强,过上些时间他就能缓和过来了。
他忽而想起张棠棠说杨昀尸检的事儿,又连忙打字:对了,杨昀那孩子是死于肺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