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拧着眉头,总觉得这还不止是一个骗子的事情。他啧了一声,又问:“你还记得仙师长什么样子吗?”
杨宝胜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还是对着贺瑱点了点头。
“行。”贺瑱转头对着单向玻璃外的陆何开口,“一会儿找人给这位‘仙师’做个画像,就算是他没有杀人,但是他的言行害死了三个人,也应该请他回来坐坐的。”
陆何打开麦克风,对着贺瑱回应了一声,就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打听完有关仙师的事情,贺瑱又问:“那第二个死者钱英呢?你又为什么杀了他?”
贺瑱看着杨宝胜如今这副要疯不疯的样子,没有再提及仙师此人,预备着等后面再行突破。
“第二个?”杨宝胜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贺瑱,半天才想起来,“那个绿衣服的?他啊……他找错了地方,问我能不能卖他几条鱼,说他女朋友最爱吃了,他要买回去哄女朋友呢。”
“他说他和父母凑够了彩礼钱,想要去挽回女朋友。还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不少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情,说他多对不起他女朋友,他做了太多错事了。他想好了,等结婚了他就换一个工作,即便是要出去和很多人接触,但只要能让他女朋友开心就行。”
“我本来想放他一马的,他和从前的我一样,都是痴情人。可是……小昀咳嗽得好厉害,痰里都带着血了,他等不了了……你知道吗?其实第二回的时候,我已经很熟练了,就和平时杀鱼一样。”
“借口去给他拿鱼,我从背后袭击了他。他还妄图反抗我,把我的胳膊都抓破了。可是他又如何打得过我?当然是被我轻而易举地杀了。”
贺瑱心里一紧,只觉得悲哀。
罗超和罗玫父女两个,直到钱英死了,都还在恨着他,觉得是他害了罗玫一生。甚至还恨不得真的是自己杀了钱英,才算解脱。
他不禁摇摇头,世事当真无常。
有些事情即便是你当下就去做了,可也有可能是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你就在你的船舱上取血,然后把他们两个扔到了海边的礁石上,对吗?”贺瑱抿了抿唇,试图平静地问道。
杨宝胜点点头,歪着头说:“他俩开始有些臭了,小昀受不了,我就趁着夜色,把他们扔到了海边上。”
这就是钱两具尸体被杀以及抛尸的全过程了。
贺瑱朝着单向玻璃外的陆何打了个手势,准备暂时终止审问。
他一路出了警局,在门口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压抑闭塞的小房间中,他无时无刻鼻腔中不充斥着是杨宝胜身上所散发的鱼腥臭味,和那不知道为什么会传来的死亡气息。
他见识过仇杀、情杀,可这是第一次让他觉得这么恶心的案子。
更何况……再往下问,就该问道文老师的事情了。
即便是他再不想提及,也须得了解清楚这案件的全部始末细节。
他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剥开口袋里糖果时,都险些掉在地上。
陆何还在盯着杨宝胜,他也不能在外面太久。
将糖纸团了下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贺瑱又转身回去了那个阴暗的小房间。
微黄的灯光掩盖了小窗照进的阳光,他看着蜷缩着的杨宝胜,觉得这个人就应该一辈子待在这样的阴暗之地。
“继续吧。”贺瑱冷静地说,“来说说第三名死者吧,你是怎么杀害文老师的?”
其实大部分的现场,他已经还原了,可还是想听听从杨宝胜的嘴里能说出些什么来。
“其实那几天小昀喝了那两个人的血,已经好多了,连脸色都好些了。”杨宝胜回忆着,似乎杨昀又重新活在了他的面前一般开心。
贺瑱明白,那根本就是回光返照。
“可是那天小昀突然就不对劲儿了,他喘不上来气,一直呵呵地说着。你听过吗?就像是我小时候,家里拉得风箱的声音。”
“我急忙跑出去,想要找到一个合适属性的人。可是……我找不到啊!正好文老师就出现在我眼前了,他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嘛!他平日里对小昀那么好,为了小昀,他肯定是愿意的吧?”
杨宝胜这话说得大言不惭,竟是一点悔恨之心都没有。
贺瑱一双银牙咬得咯吱作响,他不敢想象文老师在那一刻有多伤心难过,而这些话居然也是从一个人口中能说出来的。
也是,在他犯下这样滔天的罪行之时,他也许就已经是一个“畜生”了。
杨宝胜仍在继续说着他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杀死文老师的事实,贺瑱却一点都听不下去了。
他依靠在椅背上,一个劲儿地转着自己手中的笔,对事外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还是陆何自审讯室外喊他,才叫他回过了神来:“老大,他把三起杀人案的经过都说清楚了,剩下那个他袭击你的过程,不然还是你自己作证吧?”
贺瑱愣了下神,对着陆何点了点头:“行。”
随后,他拿出最后需要杨宝胜亲口说出的话语纸张,递到了杨宝胜的面前:“把这句话读了。”
说完,他又是想起杨宝胜不识字,又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算了,我说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
杨宝胜却是在此时制止了他的动作:“我认字的,我知道怎么读——”
“我杨宝胜承认以上供述内容全部属实,愿意认罪。”
贺瑱对着单向玻璃外侧的陆何比划了一下终止的手势,没有回头就走出了房间。
可悲而又可笑。
杨宝胜将此身奉了神佛,可他的神佛却从未曾眷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