嘠珞茶道老练,冲泡前选过叶,入壶的茶叶绝不可能出现掺次情况。那青味来源的唯一解释,便是策棱身上带来的。
容淖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指责,听得策棱眉心直跳。
他一直以为小姑娘只是无意间歪了苗,留意扶正便可。今日林中窥见,才知这姑娘着实歪得彻底,浑身心眼儿,刺猬一般。
事无大小,皆能惹她思虑介怀,为她手下搅拨。难怪多年来,身子不甚康健。
策棱想到上次自己轻率出言劝她,惹她厌憎讥嘲之事。审时度势,歇下再次规劝之心,只言简意赅道明自己今日出现在此的目的。
他乃负责畅春园卫戍的副统领,平日排班轮巡之时,难免对容淖住的照水阁周遭多留意几分。
这一留意,便注意到王贵人宫中一名不起眼的跑腿太监,连续几日打着各种名堂,在照水阁附近晃悠,似有意无意在盯照水阁的一举一动。
策棱察觉有异后,并未立刻发作,选择按兵不动,打算等那小太监露出马脚时,抓个现行。
今日,容淖一脚方才踏出照水阁往修竹水榭来,那小太监便一改悠闲,火急火燎跑走了。
策棱拿不准小太监究竟受谁人指使,意欲何为。
因这内宫隐晦纠葛太多,事情未露真章之前,不便大张旗鼓闹出动静。遂亲自到藏身水榭旁的修竹丛,防范有人对公主图谋不轨。
谁知……
策棱瞥了容淖一眼,神情格外复杂。
——对公主心怀鬼胎的歹人没捉到,倒是把心怀鬼胎活脱脱像个奸猾小人的公主抓了个现行。
还能如此!
为何她每次使坏,总免不了被人‘见证’。
容淖与策棱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
两次相处下来,策棱已领教过容淖尖锐古怪的脾性,见她沉不应声,怕她下一刻便恼羞成怒,又竖起一身尖刺,闹个不欢而散。
索性准备先行离去,避免摩擦。
策棱行至水榭檐下,正巧孟夏的第一场急雨铺天盖地坠了下来。余光扫见廊椅中的人影,正不适的往廊柱下缩,窝成细骨伶仃一小团,躲避飘雨斜风口。
策棱心念一动,脚步顿住,脑子还未反应,嘴中已脱口而出一句警醒,“我不探究公主图谋为何,但与王贵人联手一事,还望公主三思。”
纵然策棱已亲眼目睹容淖搅弄风云,心知肚明这姑娘面柔心黑,绝非善茬。但记忆中种痘所那个浑身小奶膘的天真稚童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一时无法转圜。
见不得她遭殃可怜,总想护着她。
“春贵人身上,有一块小张大人情到浓时,仿效天水一朝文人风行,施以针笔纹刻的雕青。几日前,王贵人曾以这块雕青做文章,直指春贵人悔入深宫,思慕前尘,欲在内宫偷会故人。春贵人断尾求生,当场割下纹有雕青的皮肉,以证清白。皇上下了禁令,此事不许外传。”
策棱身为御前侍卫,对皇帝身侧之事都略知一二。此番违背皇命,告知容淖隐事,旨在提醒。
王贵人与春贵人两人。
一个状似卑弱,实则毒辣,出手便是杀招;
另一个更是狠绝,审时度势,毫不犹豫削掉自己一块肉,永除后患。
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与之为伍,如与虎谋皮。
与之为敌,如斗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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