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两眼浑浊无神,脸上还挂着惊惧的泪痕,她紧紧抓住妈妈衣襟,背上的背篓滚在地上已经摔烂了,脚边散落了一地的香蕉。
亚瑟很不高兴地告状,“那个女人不依不饶,非要我们赔她的香蕉,她才肯让路,明明是她没有看好自己的小孩儿,她这是碰瓷。“
陶艺琛没有听亚瑟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走向了那个女人。
“都别吵了,大老板来了。”亚瑟跟在后面,离着老远用土语警告。
女人看到陶艺琛,不仅没躲,反而将缩在她身后的女孩儿往陶艺琛跟前推,她指着女孩儿的眼睛,语速很快地对陶艺琛说着什么。
陶艺琛看向亚瑟,亚瑟赶紧翻译,“她的女儿染上了河盲症,眼睛快瞎了,她一大早赶路带女儿去看眼睛。“
女人又指向地上的香蕉,很焦急地提高了音量,亚瑟逐字逐句地翻译,“这些香蕉是要拿去玛瑙镇卖了换诊费的,现在香蕉都摔烂了,她问女儿的眼睛可怎么办?“
女人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向陶艺琛扑过来,几个保镖立刻冲过去,挡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前。
陶艺琛摆手,让保镖让开,但是他也没有走近那个女人,而是紧紧地攥着叶琦的手,隔着一段距离告诉亚瑟,”跟她说,她带的这些香蕉我们都买了,她女儿的诊费,我可以帮她付清。“
亚瑟赶紧把陶艺琛的话翻译过去。
女人捂住嘴巴,如同母兽一般大叫了一声,随即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女人手忙脚乱,她一边用粗糙的手背去摸眼泪,一边再次将害了眼疾的女儿往陶艺琛面前推,大概是要女孩儿表示感谢。
女孩儿却会错意,她摸索着抓起地上的一串香蕉,跌跌撞撞地朝陶艺琛走了过来。
这次保镖也没敢再拦,女孩儿径直走到陶艺琛和叶琦的面前,女孩儿并没有全盲,她能勉强认出陶艺琛手的位置,一把将香蕉往陶艺琛的手里塞。
陶艺琛”嘶“了一声,女孩儿碰到了陶艺琛的受伤的手背,那里已经是一片青紫。
陶艺琛显然是被碰疼了,但他更像是面对着某种巨大的恐惧,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
叶琦赶紧替陶艺琛接过香蕉,他不明白陶艺琛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但是他也怕陶艺琛刻意的躲避会让女孩儿误会伤心,于是弯下身,用手轻轻抚过女孩儿大而无神的眼睛,”不怕,“叶琦温柔地安慰道,”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尽管语言不通,但是女孩儿还是咧开嘴吧,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了叶琦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叶琦拉着女孩儿的手,把她送回到母亲的身边。
亚瑟让人把女人和孩子们背篓里的香蕉统统搬上车,清理道路。
事情处理有条不紊,叶琦回头去找陶艺琛,却发现高大的男人孤零零一个人倚在一棵香楠树下,男人宽大的肩膀微合,他半低着头,一只手支在眉角,性感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略显苍白的脸被斑驳的树叶打上一层细密的阴影,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中。
这是怎么了?
叶琦几步走过去,他想问陶艺琛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是刚走到陶艺琛的身前,就被陶艺琛一把拉进怀里。
“琦琦,”陶艺琛闷声叫叶琦,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别走,我害怕。”
害怕?
阳光灿烂的美丽初夏,风景优美的热带雨林,岁月静好的度假时光。
陶艺琛说他害怕?!
叶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陶艺琛是真的在害怕,因为距离很近,叶琦可以清楚地看见陶艺琛的睫毛抖的厉害,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正在失去光泽,身体更是少有的沉重。
与其说陶艺琛抱着叶琦,不如说是叶琦在支撑着陶艺琛。
“不怕,我哪儿也不去,”叶琦轻轻抚拍着陶艺琛脊背,拿出比刚才对女孩儿还要温柔百倍的声音安慰陶艺琛,“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家。”
叶琦做主,取消了这次远足的安排。
车队掉头,回玛瑙镇。
车上,陶艺琛紧紧拉着叶琦的手,力度比前一天有过之无不及。
叶琦被捏的生疼,但是他顾不上,因为他在担心陶艺琛。
”你到底怎么了,就不能告诉我吗?“叶琦问陶艺琛。
陶艺琛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他罕有地躲避开叶琦的眼神,侧目看向车窗以外。
沉默片刻,陶艺琛将叶琦又往自己身边拢了拢,疲惫地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避重就轻的三个字,可以理解为他在因未能成行的远足道歉,却也足以将重重心事藏匿的更深。
既然陶艺琛执意不说,叶琦便不好再问。
只是,叶琦有些惆怅地想,或许他和陶艺琛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亲密。
第二天就是玛瑙镇的音乐节,谭铭明和叶琦相约,傍晚时分两人在老罗恩乐器行门口见面。
出门前叶琦有些担心地停下脚步,他问贴在他身后的陶艺琛,“你可以吗?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就留在家里休息。”
陶艺琛固执地拉起叶琦的手,“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
于是,陶艺琛和叶琦手拉着手,步行去老罗恩到乐器行。
距离乐器行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叶琦已经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和密集的鼓点。远远望去,乐器行门口聚集着一大群男女,男人们或者手执铃鼓,或者抱着四弦吉他,唱着热情似火的巴西民谣,女人们身穿鲜艳火辣的民族服装,肩膀和发髻上插着长长的彩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