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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南柯梦破(第1页)

如此仓促的婚期,忙坏了江家。江佐的婚事就已经让初到长安的江家手忙脚乱,竟然还要在更短的时间里嫁女儿。

江母一个头两个大,好歹临淄王府又来交代,一切礼仪,交由王府操办,江母这才喘了口气。

默默无闻的江家不仅要娶工部侍郎的女儿,还要把女儿嫁给王爷做王妃,一下便扬眉吐气起来。拜访的贵妇们多了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差点把门槛踏破。江父的老同学和老熟人也都跑来了,一阵回忆往昔之后,江父愣是没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江风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对江绯道:“窦相夫人和刺史夫人果然做得妯娌,变脸之快无人能出其右。”

江绯红着脸不说话。

江风也觉唐突,毕竟江绯差一点嫁给窦鼎,她这样打趣,确实让人家难看,便忙打圆场:“父亲一门心思要培养两位兄长,却不想姐姐率先令家族荣耀,”

江绯终于对江风一展笑颜,这小妹子若是认真夸起人来,还真是能夸到心里去。江绯刚刚应付完那一群唠唠叨叨的妇人,此刻在这方静谧的花室里,竟然萌生了久违亲情感。

很奇怪,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她反倒愿意同江风亲近。褚颜处处恭维讨好,反倒觉得没趣味。

江风于花团锦簇中言笑晏晏,让她想到那年凉州秋暮。那日,设宴送别沈顾行,众人离愁高涨,酒意渐浓,都喝醉了。只有她的小妹子,一直清醒。她拿眼瞧着,看到她和高晦一同出去了,等她跟出去时,正撞见沈顾行同她诉衷肠。

他说花妖攫心摄魂,情不自己,他许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可他的小妹子只是坚定地摇头。

她那时既羡慕,又嫉妒,以为她拒绝沈顾行,是因为心里装着高晦。

想到这,江绯喃喃道:“世事难料,你竟然真同宜业定了亲。你一向小心谨慎,不成想一朝下起决定便当机立断,绝不拖泥带水。”

江风也感叹世事变迁,两人因为高晦斗得像乌眼鸡的日子,已然一去不返。

“回长安的路上,中山王恨不得插上翅膀,可到底晚了一步。”江绯似有惋惜。

还好他晚了一步。

江风不愿再提李隆业,便道:“二姐姐,临淄王……是怎样的人?”

江绯突然间变得兴奋起来,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轻声说道:“他就如同盖世英雄一般,英勇无畏、顶天立地,又似那星辰般闪耀夺目,总之,他是这世间最为出色的男子。而且,他待我更是百般呵护、千般怜爱,是极好极好的。”

江绯一口气连用了好几个肯定句,然而紧接着,她的语气却忽然一转,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和迷茫:“只可惜,他的心思太过深沉,心中承载的事情实在太多,令我无法看透。仿佛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幔,让我始终难以触及到他的内心。”

看着陷入爱情,患得患失的江绯,江风决定当个狗头军师,劝道:“姐姐嫁给临淄王,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我们家小门小户飞出一只金凤凰,越过多少豪门贵女封了二品侧妃。他还运作擢拔父亲做了两京都市署丞,从九品的边陲小官扶摇直上成了正八品上的京官,二哥调了龙武军八品司戈,姐夫任了羽林军右郎将,这样烈火烹油,别人看着风光热闹,可王府的日子却是姐姐一个人过的,光只靠着对王爷的倾慕可是不行的。”

江绯讶异地看着江风,江风调侃道:“话本子看多了,也总能讲出些道理来,姐姐权当解闷吧。男人生命大抵会有两种女人:白梅花和红梅花。娶了红梅花,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梅花,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江风看江绯若有所思,似是听进去了,便补充到:“男人心是深不见底的渊,何况是他那样的人物。姐姐倒不如不去揣摩他的心,只想着姐姐当初是如何吸引了他。姐姐只有先有了自己,别人才会爱你、依恋你。”

一代明君的后宫,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和把戏实在是不够看;一味的逢迎讨好小意曲就,时间久了也只会索然无味。而鲜活且热烈的生命,真实而深刻的爱意,或许才能长长久久地打动人心。

江风不愿意同江绯说这些话,她七窍玲珑心,既聪明剔透又敏感脆弱。话说重了,这是大唐王朝即将得势的梅妃,江风也见识过她的手段;话说轻了,又担心她走了弯路被李隆基摒弃。

江绯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虽嫁给了他,但也要做心口上的朱砂痣。”

十一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由临淄王府操办,江绯风光大嫁。

江府门庭若市,流水宴席连摆了三天,凉州的亲朋故友、江家父子三人的同僚同窗,该来的不该来的通通来了。

来送贺礼的,还有李隆业和太平公主。李隆业与柳姐夫素有私交,不足为奇。可当芳草姑姑带着贺仪莅临时,满堂宾客无不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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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来到长安将近半年,只和张潆月、钟淑微两人还算聊得来。今日面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实难吃得消。

那些女孩久居安乐,本着娱乐至死的态度对长安城的花边新闻趋之若鹜,当看到李隆业的绯闻女友兼沈顾行的准未婚妻时,恨不得扒光衣服看个明白。更有那些心肠不好的、吃不着葡萄说酸的,还要嘲讽几句。

江风的优点在于心态够好,脸皮够厚,一般的奚落诋毁不能伤她分毫。再加之张潆月、钟淑微对她诸多维护,一个是准宰相之女,一个以泼辣闻名,众女孩有所忌惮。江风捡着女孩们爱听的一番胡侃,将将应付到申时。正堂上的夫人们终于聊完了少儿不宜的话题,遣人来请各家的小姐,正式进入第二个重要环节——趁着这样好的机会,内宅管事的夫人们都在,光明正大地把自家女儿叫出来见见,顺便瞧瞧别人家的姑娘脾气秉性如何,跟自己的儿子能不能匹配。

众人初见江绯已觉艳丽至极,今见江风始知人间绝色。江绯美胜白梅、牡丹,不管如何摄人心魄但总是可以形容。而江风论颜色不让其姐,却是另一种美丽,是灵动的、是明媚的,如山间明月湖边微风,又并不一味的清高疏漠,反而散着星火般的炽热和生命力。

沈夫人对江风的态度既不像作秀似地过度亲昵,又不像众人预想般冷漠疏离,亲切而自然,礼貌而默契,众女孩这才接受了现实:江风,是真的要嫁给长安城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晚宴时,钟淑微兴致极好,硬是拉着一桌子女孩喝了酒。江风也跟着狠狠地喝了两大盏,喝完觉得酒气上涌,在褚颜的掩护下告辞出来。

她踉跄地沿着连廊转到江佐的书房。江家因连着嫁女、娶亲的缘故,每日筹备嫁娶、迎来送往自是不少的。考虑到江佐工作的保密性和睡眠的充足性,便在后院单收拾了一间书房,平日里都上着锁。江风总是借着洒扫的由头往里扎,江佐便也给她单配了钥匙。

江风原想着今日人多手杂,书房一定是锁了的。走近时却见房门虚掩,她心里一惊,猛地推开门。

与脸色煞白的沈顾行四目相对。

沈顾行长身玉立,手里捧着那个一尺多高的榫卯木制大肚娃娃。这娃娃工艺精湛,从外面看像是整根木头雕刻而成。其实是由oo多根长短不一的木头通过榫卯结构拼搭,内里是空的。

江风将玉玺和那道诏书藏在里面,又因为它结实,随便怎么摔都不坏,便一直那么随意地放着,倒也少惹人注意,一路从凉州带到了长安。

到底被他现!

江风叹了气,合上门。

“这东西果然在你这里?”虽然不可置信,可听语气像早知道了似的。

江风有些诧异,但仍解释道:“则天皇帝被今上逼宫,心存不甘也是有的。这诏书虽说要授相王为帝,寿春王为皇太子,可如今陛下稳坐朝堂,也不是一道诏书能轻易废弃的。”

沈顾行只是不说话,看她的眼神尽是怀疑。

“李重俊造反那事,你我亲眼所见。相王父子,必定也在图谋大事。江山入谁手还真的说不定。纵便有朝一日相王得继大统,也不一定非要立寿春王为皇太子。皇权更替,可都是他们李家自己的事情。咱们何必跟着掺和。”江风继续说着,还上前去拉沈顾行。

沈顾行没有躲,但也没有顺着江风,只一字一顿地:“把它们给我!”

江风愣住,问:“为什么?”

沈顾行:“你说得对,朝堂之事,同你这样的闺阁女孩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又何必趟这滩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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