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政令的推行,要考虑很多方面,比如说伦理、宗亲、民心,还有这中间的官员是否有利可图,若有利可图,是否会在其中牟利?如果无利可图,又如何让他们尽心竭力做事?最后招纳的人又如何保证是完全清白的?
二人足足畅聊了一个时辰。
张府的人负责将女帝送至崔府,前来崔府的接应的人则是薛兆。很快,外间传来通传声,声称薛将军造访,姜青姝便起身,以师礼一拜,“朕明白了,多谢卿指点,此事便全权交由杜卿,其间若有难处,卿可直接入宫见朕。”
杜如衾没想到小皇帝如此谦逊诚恳,慌忙弯腰还礼,郑重道:“陛下放心,臣会好好完成这件事。”
姜青姝微微一笑,杜如衾连忙又起身走在前面,为女帝带路。
外间那些吵吵嚷嚷送聘礼的人已经离去,崔府上下已回归寂静,但从来往的仆人脸上也能看出显而易见的喜色,姜青姝笑问:“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杜如衾道:“幺娘年岁不小,两家都无意拖延,如无意外,婚期便定在下月初九。”
“也好。”她沉吟道:“朕若有空,也当亲自登门祝贺,沾沾喜气。”
杜如衾连忙道:“若圣驾得以光临,乃是幺娘之幸,臣必携崔府上下随时恭候。”
二人说着,穿过拱门,来到水榭楼台边。
不远处,薛兆正临湖而立,他身材高大壮硕、周身带着格格不入的杀气,令周围崔府仆从莫敢靠近,尤为扎眼。
见女帝与郡公漫步而来,他上前拱手一礼,“陛下。”
随后,他附耳靠近姜青姝,极快地说了句什么。
姜青姝目光微闪,不动声色,转身与杜如衾告别,然后上了薛兆的车驾。
其实薛兆与女帝不算一路的。
先前他们的关系还比较恶劣,但打从女帝出入张府之后,薛兆便不可避免地被拉下水,成了接送女帝出入宫闱的工具人。
但,今日之后,若阿奚那边能断干净,她和张瑾又会回归之前的疏离。
而薛兆,自然又要开始盯着她。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不影响姜青姝今日利用他办事。
不是对付张党,又是女帝要求,薛兆到底身为臣子,就算对女帝不那么恭敬,也不好拒绝。
——她让薛兆去留意谢府。
她想得到神医娄平。
神医现在还在谢安韫手中,先前她利用谢钊与谢安韫的恶劣关系,故意让谢钊知道谢安韫手中有神医,谢钊一心立功,自然暗中派人去跟踪陆方。
就在方才,已经有了进展。
谢安韫受杖伤得过重,已经昏迷多日,陆方要请神医来为谢安韫诊治,谢钊的人就跟踪其后。
但陆方早有准备。
谢钊被反将了一军。
就算谢安韫只剩下一口气,以这个人的心思城府,谢钊也不是谢安韫的对手,陆方直接引蛇出洞,谢钊自以为夺得了神医,沾沾自喜地去见,却发现神医不翼而飞。
只有谢安韫坐在那院子里。
满园枯枝败叶、芳草寥落,四周透着一股压抑的死寂之感。
他安然坐着,拢着宽大的衫袍,平时被束起的乌发完全披散下来,挡住眉宇间几分凌厉戾气,俊美无俦的脸被落下的乌发衬得更没有一丝血色,却也因为过于惨白,而显得不像活人。
……像是吃人的恶鬼。
谢钊大骇,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你你你……你不是还在昏迷吗?”
谢安韫冷冷说:“是啊,我还在‘昏迷’,如果堂兄现在死了,想来没有人能怀疑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