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现在近了才发现,那一身白穿的是法医白大褂,身后微长的发尾被随意的一根小皮筋儿扎了起来,露出他整张惊为天人的脸来。
贺瑱不得不说,如果他在街上看到这么个漂亮人,他一定会停下脚步多看几眼的。
可这是……他们支队新来的法医?!
贺瑱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长成这样跟个明星似的,是做法医,还是演法医?
没由得,他的身子就挡住了会议室的通道,嗤笑了一声,凑近到来人的脸前,仔细欣赏了两眼,又轻声说道:“又是靠关系进来的吧?这副花架子,能做得了什么?”
可来人却不在意他的讽刺,不过轻飘飘地拨开了他挡住去路的手臂。
贺瑱看着自己拿刻意练出来的、布满漂亮条状肌肉的小臂,又看了看面前这状似“柔弱”之人。他这么大的力度,竟然就被这人轻轻松松地化解?
这不科学!
来人的声音低沉如提琴般奏鸣在他还没回过神的耳际,嗡鸣回旋叫嚣着。不过冷静的一句话,却吐出了一个他们所有人都不熟悉的词语:“是干性溺死。”
——“溺水者为落水后死亡,但尸检未见呼吸道中有较多溺液,肺部干净。死亡机制可能为落水后因冷水进入呼吸道刺激声门引起反射性痉挛,发生急性窒息死亡[1],是为干性溺死。”
针锋
贺瑱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便见其从白大衣宽大的口袋中取出一个金丝框眼镜架在了鼻梁之上。
他对着张棠棠微微颔首,平静地开口道:“棠棠,麻烦播放一下尸检ppt。”
张棠棠一愣,甫要发问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姓的,便听来人又说:“来之前,我看过支队的资料。”
张棠棠啊了一声,又是赶忙打开了投影仪,将尸检报告的ppt投射在幕布之上。
那人便拿了遥控器,站在会议室的所有人面前,翻动了页面——
“我是新来的法医宋知意,现在要对713案件的尸检情况做出简要报告。713案件死者为沣潭市第一中学的高二学生王宁,今年十七岁。”
“7月13日清晨,市中心公园的清洁工在公园的人工湖中发现死者尸体,根据尸僵、尸斑及水中浸泡情况,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六个小时内。”
“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瘀伤,病理、毒理检测也正常。指甲中存在淤泥、杂草碎屑等物质,已提交证物科检验。但解剖后,却发现气管、肺中并不水沫存在痕迹,尸体胸腔同样无灌水隆起,不符合溺水身亡的现象。”
“死者面部肿胀发绀,牙龈、口腔内部出血,符合窒息性死亡。但颈间并无机械性致死痕迹,故而我推断其为干性溺死。”
宋知意接连翻了几页ppt,照着拍摄下来的解剖现场照片进行了细致的讲解。即便是他并没有主刀,甚至连这具尸体都没有真正见过,可缓缓而说出的话语,一字一句仍是掷地有声,叫人忍不住信服。
就连贺瑱都在旁边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何在一边忍不住拍手,被贺瑱瞪了一眼才讪讪地在衣服上擦了两下。但他还是忍住凑在贺瑱的耳边说:“老大,他好像在发光诶!”
贺瑱当即给了他一肘子,叫他吃痛地闭了嘴。
宋知意说完这些话,神色依旧如常,只是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倚在会议室门框上的贺瑱。
贺瑱有些尴尬,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的不错,请继续?”
宋知意从善如流道:“我这边暂时没有别的发现了,今天下午我想要再去看看尸体,做下二次尸检,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有误。”
“行。”贺瑱招呼了一声仍看着宋知意发愣的张棠棠,又拍了拍手示意道,“下午等宋法医的结果出来,出具个正式的尸检报告。然后找公关那边给那些媒体记者嘴巴堵一堵,再传下去就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
他是没说,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那个假司机放了一路的广播,讲的全是这个案件的怪谈,听得他都直皱眉头。
竟然直接编排了个故事,说这个死者王宁是个怪力乱神的男高中生,为了考试成绩召唤笔仙,最终被笔仙索命。
如果他们这再不出个官方证明,恐怕什么牛马蛇神都要说出来了。
宋知意嗯了一声,却是擦了擦手,走下了讲台站定在贺瑱面前。
他朝着贺瑱伸出了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尖圆润,指节微微有一些突出,可衬得他这双手在漂亮的同时,更加得有力量感。
贺瑱一顿,手却比脑子反应快,已经握了上去。他感受到手掌上覆盖的力度与温度,皆是恰恰好。
宋知意郑重地对着贺瑱说道:“贺队,每一个案件都披着假象的皮,而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撕开这些表面,去寻找深埋其下的真相。所以,合作愉快。”
说罢,那双手边倏地抽离了开来,叫贺瑱都有些措手不及应上一句。
宋知意摘下金丝框眼镜,用袖口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又握在掌心放回了白大褂的口袋之中。
贺瑱在没人瞧见的地方撇了撇嘴,又是将他在路上翻阅的资料同步出来:“死者王宁,身份刚才宋法医说过了。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性格内向,平常除了去上学,就只有去补习班。”
“他的成绩不错,一般情况也能排进年级前二三十名。家庭环境简单,父母健在,都是普通职员,还有个患老年痴呆的奶奶。”
他又翻了两页,那资料也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