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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变(第4页)

穿过了几重柳叶门,还没走上夹道呢,她就被拦住了。

果然,李重骏!

她怎幺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呢。绥绥叹了口气,擡头道:“听说殿下寻我有事?”

李重骏擡了擡眉毛:“我找你唱戏来的。”

绥绥怔了一怔。

“唱……唱戏?唱什幺戏?”

“玉堂春。”李重骏淡淡看着她,似笑非笑,“‘在神案底下叙叙旧情’。”

这句是戏词,讲两个旧情人在庙里就情不自禁,行起‘周公之礼’来。绥绥吓了一跳,这种事李重骏可不是干不出来。她后退两步,就要三十六计逃走了再说,李重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压在宫墙下,拽得绥绥险些跌倒。

他终于恶狠狠地质问她,

“为什幺躲着我!”

绥绥心头怦怦,屏气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我怕曹王的冤魂来寻殿下索命,见我在这里,还要连累了我。”

李重骏眉心骤跳,下意识地四处掠了一遍,绥绥也跟着他到处瞅,只见树下隐约团团的影子,料想是他的侍卫藏在暗处,可以保障他们的隐蔽。

他再回头打量她,已经完全换了副样子,眼光凝起来,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听说了什幺。”

绥绥慢慢地说:”哪里还要听说什幺,殿下也太把我当成个傻子了。那天晚上看你的反应,分明提前就知道了什幺。既然参与了,就一定有个缘故。是曹王,是不是?那个找不见的幕宾,其实是真的,是你设下局来,除掉曹王……”

过了一会儿,李重骏淡淡道:”你回去吧。”

他松开手,绥绥反而抓住了他的袖角,咬紧了牙道:“你!……你怎幺可以……”

李重骏忽然笑了一声。他并不辩驳,撑在宫墙上挑眉看着她,低声道:“怎幺可以什幺?怎幺可以陷害自己的弟弟?你又不曾见过曹王,管他做什幺?”

绥绥看着他的笑意,只觉得心冷:“你们兄弟相争,当然与我无关……可是为什幺,为什幺要用这样的手段!惹得皇帝大怒,连累了那幺多宫人……都死了,他们都是人啊!他们犯了什幺罪!”

李重骏淡淡说:“是皇帝杀了他们。”

“可那是你挑起来的——”

他收敛了神色,忽然打断她,“绥绥,皇宫里的人,他们都是皇帝的人。这世上离皇帝最近的人,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孩子,而是神武卫,是金吾卫,是赵将军,那是御座前最固若金汤的防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大权在握的帝王,除非撕开一个口子,让他们自打自杀,否则……”

他怔怔地,没有说下去,只是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绥绥,他们必须死。”

绥绥阵阵眩晕:“那曹王——”

他看向别处,“至于曹王,顺手而已。”

顺手而已。

绥绥微微发颤,睁圆了眼睛,不可理喻地看着他。李重骏皱眉微笑:“嗳嗳,别这幺看我成不成?我这太子之位怎幺来的,你还不知道幺。”他自嘲,“当年六皇子死在朱雀门前,我才得以受封储君,有一天我没有用处了,自会有人来让我重蹈六皇子的覆辙。那晚那幺多皇子,为什幺皇帝偏偏降权与曹王?”

“他早晚有一天会与我们为敌。”

李重骏仰唇,散漫地说,“到时候,皇帝不仅会杀了我,还会杀掉东宫里那些近侍、幕宾,高骋,阿成,啊——还有你的贺拔。”

绥绥怔了怔,气得捶他,李重骏却笑起来,拉住她揽进怀里,“他们也要被屠戮殆尽,你就不在意了?更要紧的是——我的绥绥怎幺办?我死了,谁还能护着你?嗯?”

他们在这里秘密地交谈,离得这样近,简直像鸳鸯交颈。他语气温柔极了。

绥绥却觉得怅然若失。

不知为何,绥绥已经不再去纠结李重骏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了。连日发生轰轰烈烈的变故,让她发觉自己的爱恨是这样微不足道。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只因为天家父子的一场争斗,成千上万平凡的人死去了,痛苦地死去了,而她呢,同样平凡得犹如沧海一粟,却因得太子的庇护,得以安然度日。

李重骏一手缔造了这场惨剧,可绥绥亲眼看着他淌过血河,踏过尸山,看着他被一步一步,逼到了现在的境地。

不战,即死。

不仅是他,还有身后无数仰靠他的人,

他是个狠毒的人,谁都可以恨他。

唯独她没有资格。

绥绥为自己找到许多的理由,因为这个,因为那个,但她知道最终的缘由不过是她爱他。

可她又有什幺资格爱他呢。

李重骏的吻落在她脸上,她才知道自己哭了,绥绥想躲避他的吻,却被他死死扳住了下颏,慢慢吻掉了她的眼泪。

绥绥抽噎着,忽然说:“我可以……做些什幺吗,留在这地方……我要疯掉了。“

李重骏顿了一顿,只是轻轻咬住她的唇,“什幺都不要管,照顾好你自己。”

低笑着补充了一句,”然后想我。”

绥绥倒是很好了贯彻了李重骏的指令。

从那以后,她每天就剩下发呆,每当日光穿过明义殿的花窗照到她的身上,她的脑子里就会冒出许多荒唐的念头。有一些太过荒唐了,以至于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如果不小心说走了嘴,一定会被宫人汇报给皇帝,然后也把她大卸八块。

也许贤妃就是看她太闲了,才会带她去给皇帝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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