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若无的叹息传来。
“我为,殊那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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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黑术士其实并不在殊那律恩的预料之中。
应该说,实际上他是很无奈的。
当时,他正在等待“深”的返回。
虽然身体并未百分之百完全稳定,但一同旅行以来逐渐习惯了不少,习惯了这副躯体与力量,习惯了不再听见纯粹的白色力量之声,也习惯了总是在某个黑夜中被黑色力量冲击而疼痛惊醒的时刻。
深即使知道他能够应付这些状况,依旧觉得他就像个脆弱陶瓷娃娃般随时会粉碎,所以那么大一个阴影,这阵子都是战战兢兢地陪伴他一起踏足世界,进行最后的漫游。
路过曾经被称为“雨明河川”的地方,他因为一股力量波动觉得不太舒服,提出了暂时休息的想法,阴影便立即建好营地;为了让他能够好受一些,深确认附近有个黑色力量的汇集处后,就让他在营地好好休息,自己前去取回一些纯黑之力,让他调解身体。
阴影留下了凶灵二十六陪他玩,又交代了他绝不可踏出营地的保护术法后,才极速离开。
原本嘛,他是真的打算乖乖待在营地。
不过在凶灵二十六被他玩得翻过去睡死之后,他突然发现附近有罕见的术法流动,虽然很细微,不过曾身为不弱的精灵术师,他很快就分辨出那是蝶城兄弟们残留的法术碎片,即使年代已有些久远,不过残余的些微力量仍可以辨认,足见蝶城兄弟们术师的强悍。
只是,为何这么强的术法会变成如此?
一时好奇心大起,他把凶灵二十六扔在原地睡觉,自己迷迷糊糊跟着破碎历练过的残片除了影帝,因为怕被深逮回去痛揍一顿,只好顺便消除自己跑出来的痕迹,让探去黑色力量的阴影不那么快发现。
走着走着,他发现了巨大的邪恶法阵,因为外头还有精灵原先布上的迷惑保护残余术法,竟然完全没让他们两人察觉,可见当年这个隐匿法术多么强大。很快地,他看见了残破的雨明村,与那些遭黑术士肆虐的村庄相同,这里早也什么都没了,妖精生活过的痕迹皆已化为灰土,只剩下一、两片坍塌在地的残垣,勉强可以让人知道这里会有群居生物。
接着他探查到肥大的食魂死灵在地底下沉睡的踪迹,而附近已经化为黑暗的利齿铁林也散发着同样阴森的气息。
发现这些状况,原本该退出去立刻联系阴影,等到同伴回来后讨论该如何处理。然而他就是一时没忍住,感受铁林里有着很有趣的邪恶迷阵,就踏进去拆了两条,发现好像是书上见过的东西,拆着拆着就开始顺手了,就这样一路拆过去……
嗯……诚实地说应该会很合理吧?
殊那律恩在心中点点头,认为自己如此行动都是主神的指引,一切相当合理,才会如此顺利,所以深应该也会明白自己真的额不是故意要逃跑,还故意没有联系他,全都只是在顺手中不小心遗忘的细节而已。
细节,就不用太过计较的。
在这种地方遇上一、两名黑术士也都在情理之内,顺手打退黑术士也算是细节了,想来阴影不会在这事情上和他纠缠太多。
想到这边,殊那律恩心中的大石稍微放下了些,脚步也更轻快了,很快就到了背后那人所指引的最终目的地——一片水潭。
水潭并不大,是由地下水脉涌上而成,因为被黑术士占据许久,这边的毒素与黑暗还未被自己的法术清理到,依然呈现荆棘铁齿与一片混沌黑暗的邪气模样。
不过听见了水流声响,对身后的人似乎就足够了,即使那声音听起来如同黏液般黏稠,不像正常水声,他还是感觉到来自后方激动的心情与微微的喘息。
被光明烧伤的眼睛无法睁开,只听见好像快要断去气息的声音不断呢喃:“阿湖……阿湖……你还好吗……阿湖……”
声音虽小,但是竟然能够触动泥浆般的潭水,一圈圈的联系波纹突现,好像有什么正从里面挣扎翻起;沼气渐渐外泄,大片毒气水泡在泥浆上啵啵啵啵地破碎开,阴沉的黑色雾气聚集弥漫,让水潭变得有些不真切了。
殊那律恩腾出一手,很随意地挥动了下,冰雾迅速驱散毒雾,再次显露出水潭的动静——
那是一颗头颅,更仔细地说,是被黑色淤泥完全包裹的头,慢慢地从泥沼中钻出,黑泥由他头顶上往下掉落,然后两道黄光从眼睛部分发出,缓慢看往他们,从那啵啵啵不停破开的毒泡泡里,传来了相当不容易分辨的浑浊声音。
“……阿……晚……”
已经被侵蚀了吗?
殊那律恩在心中叹气,但下一秒他突然察觉不对,对方传来的感觉虽然是有遭到侵袭,可是更多的似乎是他“原本”的气息。
“……阿晚……阿晚……”声音逐渐清除,只是头颅还在原地,没再往上露出更多部位,呼唤的声音抹上了强烈痛苦,“不……不不不……不是这样……不对……不不不不……”
“你是阿湖吗?”殊那律恩吸了口气,压下胸口隐隐约约的疼痛,在两人之间点亮微弱的光,不是刺痛眼睛那种,好让潭里的“东西”能够更清楚看见他们的样子。“这是阿晚,她想见你。”
“阿晚……阿晚……”潭里的声音竟然发出像是哭泣一般的悲鸣。
“阿湖……”虚弱的手从殊那律恩背后伸出。
看来的确是如此了。
殊那律恩慢慢走上前,在水潭边蹲下身,倚靠在自己肩上的脸孔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入沼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