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敢问,满腹疑虑的看他随意的将马拴在宫外,然后飞快的朝里走去,便只好小跑着跟了进去。
宫里似乎是修整过了,只是比起季岷那处尚未竣工的宫殿,却差了许多,简直犹如天上底下的差别。
秦少走在他身后,突然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于是脸色便有些发白。
他都已经随方瑛进来了,才想起一件被他刻意遗忘的事:玉娇娥说方瑛已经成亲了,也不知他娶的是什么人,是不是那时季岷说的枬英公主?
秦少越走越心慌,就想,不知有恙的,是不是他的这位夫人?
又想起那时季岷说过枬英对方瑛十分痴情,他心里就不大舒服,有些恼火的想着,若是教我医治他的夫人,我就只说不会,转头就走。
秦少跟在他身后走着,突然看见方瑛停了下来,定定的看他。
“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方瑛问他。
秦少勉强的笑了笑,说:“刚才入海的时候有些出乎意料,我这是被吓的。”
方瑛看了看他,说:“头一次是不大习惯。”
秦少连忙附和,说:“是啊是啊,刚才一下就冲进海里了,吓我一跳,下次,下次就好了。”
方瑛听他这样回答,似乎有些失望,也不再看他,便飞快的朝前走去。
秦少也不知是哪里答错了,却也觉察出来,方瑛不高兴了,连忙跟了上去,讪讪的解释说道:“是我胆小,与仙君无干啊。”他可丝毫没有责怪方瑛骑术不精的意思,别教这人误会了他去。
方瑛却生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低声说道:“不要说了。”
秦少便闭紧了嘴巴,心里却打鼓一般,不知究竟哪里错了。
方瑛带他走到一处宫院,犹豫了一下,终于推门进去,轻声说道:“便是这里。”
秦少只觉得这宫中冷清,一路走来也不见多少人侍奉的样子,便有些疑惑。可走到此处,看这一处宫院却又不同,一看便知是时常有人住的,又看门外许多侍女,便有些心慌,想,这里便是他夫人的所在么?
秦少竟有些胆怯,方瑛看也不看他,绕过屏风,轻轻的走了进去,秦少无可奈何,只好跟了进去。
这内室十分的温暖,与宫外真是冰火两重天,秦少走了两步,便觉出热来了,等走了进去,便出了一身热汗。
方瑛吩咐房里的人都一一退下,等众人纷纷离去,秦少这才看清原本被那些人众星拱月般围住的究竟是什么,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枚微微发白的卵。
“这……,这是什么?”秦少有些惊慌的问道。
方瑛看他一眼,说:“龙蛋。”
秦少憋着一股火,心里又难受又生气,竟比吃了黄连还苦,他想,我当然知道,猜都能猜出来,在你这宫里,不是龙蛋,难道还能是鸟蛋不成?
可他又不能对方瑛吼,说这个我看不了,你老婆孩子我都看不了,我还没有豁达到那种地步,你找东溟去。
于是他咬着牙,勉强的挤出笑,问说:“是仙君的么?”
方瑛沉默了片刻,才说:“是,他娘生了他就不在了,他一直这样,你帮我看看,他……还活着么?”
秦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愣了一下,心里的火突然就熄了。他不由自主的朝方瑛靠近了些,想要安慰他几句,想要伸手碰碰他,只是不敢,想来想去,也就那几句干巴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方瑛看着那枚龙蛋,叹息一声,说:“你若是有本事教他出世,我……”他闭了眼,似乎在斟酌到底如何说才好。他停顿了片刻,终于转过脸来,他看着秦少,缓缓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弄来,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替你办成。如何?”
秦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看方瑛这样便觉得心疼不已,他想,这人不好容易忘了陈惟春,成了亲有了子嗣,怎么平地里生出这样的波折来?
可是他到底还有些自觉,他想去安慰方瑛,可他又是谁?
他若是有什么唐突之处,只怕再也不能见着这人了。
秦少吸了口气,走了过去,把手按在龙蛋之上。片刻之后,心中不免生出疑虑,龙蛋应是未死,只是仿佛先天未足,连蛋身都有些微软。
他后退半步,把这疑虑一一说出,然后看向方瑛。
方瑛脸色有些白,平静的说道:“他还未出世,他娘便死了,这是他舅舅……亲手将他剖出的。”
秦少听得心惊,却又不敢多问,便说:“仙君还是节哀顺变的好。若是令夫人还在,也不想你这样伤心难过。”
方瑛不置可否,只问他,“他还能出世么?”
秦少连忙答道,“世间事理具是相通的,虽是龙蛋,想来也是一样,若是仙君信得过我,便交与我手,自然保他平安出世。”
方瑛看他一眼,突然问说:“你我陌路相逢,要我如何信得过你?”
秦少被他噎了这么一句,挣扎半天,想到底要不要承认自己便是秦少,可是抬头看着方瑛,他竟然害怕起来。
秦少想,我倾尽全力,救得他的子嗣,便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从此两不相欠,何必还要告诉他我是谁?
他身为医者,见多了人世间的情寡情淡,心里也十分明白,许多事,无非是求之不得,或者得而复失罢了。无论哪一样,只要当时亲历,都是万分痛苦,事后,却也能够慢慢淡忘,可在谈笑之间提起。
他想,方瑛于他,便是求之不得的那一弯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