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攥拳,雪白荧光自体内飞出,化作箭矢给了两人重重一击,若心相知,身必相依,他抱着望月身子后仰重重摔在石堆里。
窝缩在他怀里,望月勾唇无声默念:“你想听的那句,我现在说给你听,我……心悦……于……”话却是没有机会说完,一口鲜血涌出。
“你。”他低声语。
傻瓜,你读懂我的心了吗?
那群怨魂像是疯了般寻血而去。
半空之上蛾眉与弦未绕着这片空地飞了好些圈儿,半晌听见叮当两声,流光散去,血红之中又多了两个死物。
何为阿鼻地狱,何为无间之苦。
生来无善恶,遇善得善果,遇恶造恶业,舍身以证其道,是为业报。
凡吾所欲皆当寂灭,凡吾所惑皆作了结。
最后他在心中如此想着。
卿卿吾爱
朔月生性寡言,浮泽千年相伴点滴难忘,今闻幽魂入世,吾妻胸怀大志,决意除灾为民,吾心甚慰,情愿相依相随,无论死生绝无不甘。
朔月愚钝,愧对吾妻信赖,只得借真龙之力封幽魂于体,以身为引设法毁之,虽是下策,实为技穷无奈之举,吾之不智,难免行差踏错,伏望吾妻谅解。
灵之一族无生无死,或聚灵而生,或灵散福泽世间,当无所畏惧,然朔月并非如此,虽无惧身体之痛,但铁石之心亦有柔软之处。
一惧遭吾妻所弃,二惧吾妻以身涉险,三惧吾妻孤苦无依,然吾妻聪慧思敏,朔月心中稍安。
吾欲以鹣鲽比之,奈何今日之势非吾能控,若吾身死,吾妻不必忧思悲恐,他朝聚灵有成,朔月必不负妻之所望,如若不幸消散世间,岁月漫漫望妻珍重,切勿因悲伤身。
尾水之苦,实因吾一意孤行,所行之事违逆天道,该当受罚,与妻无关,吾妻不必究己,亦不必介怀,往事种种已如流水,朔月满心怡悦,了无怨憎,此番事了,天下可安,吾妻随心所欲,不必因吾有所顾忌。
朔月未能时时相伴,无法替妻遮风挡雨,心中愧疚难抑,思来于决明复见吾妻,惊觉故人踏雪而归,今日一别,不知来日何日,遂未卜落笔,才疏思陋笔拙,实不及朔月情之万一。
吾愿生之所以为生,与妻生生世世,死之所以为死,拭尽吾妻涕泪。
落笔至此,纸短情长,复愿珍重,万望妻安。
朔月敬上
她大抵真的不记得那次似玩笑般的成亲,又或是没当真,但朔月记着,也当真了。
冬日至,浮泽一片雪白,似将这天地换了新装,几只雀落在平地,随意撒下一把野果,光着脚丫踏在新雪上,耳边一声声咯吱。
她心底一喜,还未来得及回头探看,身上一暖,眼前一凉,一件兽皮披风,一双冷若冰霜的手。
“朔月!”扯了扯披在肩上披风,扒开蒙住眼睛的双手,顺势转身将其护在掌心,口中呵出腾腾热气。
天寒地冻,飞禽走兽都藏了起来,哪怕是山上的小熊也回了家,她搓弄着地上的积雪颇感无聊,“要是这浮泽能多些人陪我玩儿就好了。”
朔月拂去她肩上风雪,淡淡道:“大概不会再有了。”
“不对!我听山里的兽说一雄一雌就能造出来!不过听说要先成亲,往年冬日前鸟雀做窝,松鼠藏食,野兔刨洞,春日前已不是孤零零,入春后我瞧着已有许多没毛儿的小兽,朔月说的不对!”
他闻言一愣,满面不可思议,遂又问了一遍,“雄兽雌兽?成亲?”
“嗯!我想着可以跟朔月成亲,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胡闹!”他厉声言,“你晓得那是个什么?!怎能如此随意?!”
“不随意啊,哪里随意?我想跟朔月一直一直在一起,日后也不会后悔。”
朔月眸光一柔,“不会后悔?!”
“一定不后悔。”望月十足肯定用力点头,“不过我没有给你做窝,也没给你藏好吃的,要不我们去拜龙坟吧?虽非生身,但也是我半个娘亲,朔月……不会不愿意跟我成亲吧?”话说至此,她却沉静低下头去,怎好空手套白狼?
朔月瞧她这副模样,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无奈点了点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要她高兴,便由着她去吧。
望月提着袍子,踩下一个又一个雪窝,不过行了几步,忽觉身子一轻,向下望时已与地面有了些许距离。
“为何不穿鞋?”朔月面朝风雪,沉声问。
“穿不穿鞋有什么重要?”望月只顾着开心,全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扬起披风,替他遮去迎面飘雪。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真龙为凭,今吾月灵望月,愿娶……”望月回头望了望朔月的脸,见其眯着眼就等着看能闹出什么幺蛾子,遂缩了缩脖子,一本正经起来,“愿与朔月共结一心,纵有浮华万千,吾愿不离不弃,死生相随,生生世世不负此言!”
悄然回头,却见他立身后沉默无言,用手肘轻撞几下,朔月这才回过神来,竟只回了一个字:“愿。”
“所以成亲之后去哪里领人呢?山里可以种出来吗?还是说会自己长,就像采野菜一样?是小娃娃还是同我们一般?”
这话她说得仓促,朔月毫无准备,见她一脸懵懂,紧张的心一朝放松,她竟什么都不知道,微勾唇角,笑言:“傻瓜,灵族无父无母,哪里会有小娃娃。”
“好家伙,朔月你糊弄我,既知晓为何不同我讲?!”望月蹲在地上,团了几个雪球,嗖嗖两声,只见那雪球砸在树上,抖落一树飞雪如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