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王氏像是想起了什么,斜了眼容煊,冷笑道:“说起来,她的死都是你造成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你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容煊没想到陪伴枕侧近二十年的人,竟是眼前这副模样。
“你自己心思繁杂,手段狠毒,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如今辩无可辩就把一切怪罪到他人身上,甚至为了不存在的危机,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
“如此行为,如此心境,庄子是不适合你了,还是去佛祖面前忏悔吧!来人,把王氏带去京郊水月庵——”
转身唤护卫时,骤然看见杵在门边茫然无措的容英,容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英儿……”顺着容煊的目光,王氏也发现了容英,顿时脸色一变,急急上前辩解道:“英儿,你别听她们胡说,娘当初是被逼无奈的,娘心里是舍不得你的啊!”
容英拂开王氏的手,冷冷地看着她,“打一出生我就像只猫似的,街坊邻舍都说养不活,偏爹娘不肯放弃,带着我四处寻医、居无定所。那时候,你做了什么选择?”
“五岁以前,我娘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哪怕大夫说我比小时候好了不少,她仍整宿整宿的守着,担心我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那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
听着女儿声声控诉,王氏额头直冒冷汗,心一下一下地揪着疼。她嗫嚅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应该是怎样的?难不成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将我抛弃?”
“我……”王氏被问住,顿时哑口无言。
“无论做错了什么,你都认为自己是逼不得已的。从始至终你最在乎的都是你的尊荣和体面,至于儿女,亦不过是你获取这些的筹码罢了。”
“不不不,英儿,你听娘说。”王氏急的语无伦次,“娘后来真的去找过你,但是他们搬走了,我,我找不到啊……”
“我是在爹娘疼爱中长大的,知道父母疼爱孩子是什么样子。”容英一瞬不瞬盯着王氏,“绝不是像你这样,轻易就将孩子抛弃的!”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回荡在屋顶,王氏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浑身一震,面如死灰,眼底光彩一点点黯去。
这番话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容英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的分外漫长,护卫们站在门外,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进去。
今日局面早在预料之中,老夫人微眯着眼看着王氏——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
王氏最终被送去了庄子里,消息传到罗素素耳中已是几天后。
罗素素火急火燎赶到容家,对着容华好一阵唏嘘。争宠有千万种方法,正常人哪会做出孩子病弱就抛弃,换一个的事情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柳氏这张嘴在,容家的事很快传的满城皆知。那几日,大街小巷、茶楼酒肆,走哪都能听到几句。
不仅如此,就连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得了空也会躲在墙角嚼几下舌根。
勤政殿内,太监总领张平正绘声绘色讲述容家最近发生的事。承德帝微眯着眼,瞅着刚呈上来关于永定侯的密函,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了唇角。
张平侍候承德帝多年,最是了解,见他如此神态,眉心一跳——最近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京郊,田庄。
张嬷嬷满面愁容地端着碗面站在床前,王氏背对着她朝里躺着。
瞅着碗里的面马上要坨成一团,张嬷嬷开口劝道:“夫人,起来吃点面吧!”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张嬷嬷叹着气,将碗放到缺了角的木桌上。
自从来到庄子里,王氏一直是这般模样,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几天下来人已经脱了形。
到底是看着王氏长大的,张嬷嬷心有不忍,走到床边继续劝道:“夫人,眼下困境都是暂时的,您还有大少爷呢。大少爷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夫子说了,几个月后的院试,大少爷很有可能一举夺冠。”
“眼下他人在青州麓山书院备考,尚不知家中出了事。待得院试结束,大少爷回家发现您不在,定会想方设法接您回去的。”
这番话终是起了点作用,王氏不再沉默,翻了个身嚷道:“回去了又能怎样?我堂堂刑部尚书正妻,因为小妾和猎户之女被丈夫赶出家门。”
“这事传的满城皆知,那些曾跟在我屁股后面阿谀奉承的人,现在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日后就算回去了,我也没脸再出门,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到悲愤处,王氏扯着身上的粗布衣裳骂道:“这衣裳也是人穿的?那豁了口子的碗也能用来装面?容煊你个狠心薄情的王八蛋,竟然纵容那起子奴才羞辱我!”
“即便我叫人害死那贱人又怎样,若不是她,我会被逼得抛弃英儿……”
张嬷嬷嗫嚅着嘴想说几句公道话,可王氏冥顽不灵不是一次两次了。
眼前这副癫狂样,说什么她怕是都听不进去,只能先这样熬着了。
…
因着王氏一事,容府连着好些日子都是乌云密布。
丫鬟小厮们战战兢兢,对那日发生的事闭口不提,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就会被老爷逐出家门。
一夕之间,容煊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除了上值,他就没出过家门。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没能清净到哪去。
平日里共事的同僚看他时眼神微妙也就罢了,没想到散朝后,高高在上的帝王唤他去勤政殿,为的还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