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打着旋儿飘到两人之间,狂风大作,酝酿了许久的一场暴雨终于要倾盆泼下。
底下廖郴和邓向晓在谢骄蹲下去看不见人影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后院万籁俱寂,只余二楼灯影,和夏蝉嘈杂的尖鸣。
江清涿没有说喝,也没有说不喝,而是微微垂眸道:“你准备待多久?”
谢骄举着托盘的手臂有些僵硬,他道:“你想我走。”
媒体大众面前让他颜面尽失,堂堂天之骄子成了自作多情的舔狗,千里迢迢追来沔山又冷漠到极致,捧出来的真心被毫不留情践踏。
这一句话似乎彻底粉碎了谢骄的自尊,连声调都有点发抖。
可他在眼底漫上伤心之后又平静地接受了,从在美国为他酗酒堕落醉倒街头开始,就知道在江清涿面前总有一天会毫无尊严可言。
这一瞬他心里想的是,那我不要尊严了,就算是死,也非要这份爱不可。
“我不会走的。”谢骄移开视线,尽力让声线平稳,“我说过死也不会分手,不是开玩笑。”
豆大雨珠被风吹进走廊,山里的雨,浸在皮肤上刺骨冰冷。他面上强硬,其实内心早就摇摇欲坠,无力再承受来自江清涿的任何伤害。
“我去帮你热一热。”
谢骄几乎是有些逃避的快步下楼,江清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上难以言说的涩意,片刻后同样束手无策般地笑了笑。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几天后其他演员陆陆续续飞过来就位,大部队收拾收拾,挑了个不冷不热的天气朝山里进发。
沔山地势不算复杂,连老板家的小胖墩没事都跑进跑出,安全问题不必太紧张。老板是土生土长当地人,这几天都在顺便给剧组兼职当导游。
“要不是车开不进来,我还打算在里面盖家农家乐嘞。”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撩起衣摆擦汗,眼尖瞅见前边梯田,扬声喊,“翻过这个坡就到了!”
那一片叫做孙家湾,零零散散大概住着三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都是老人跟留守儿童,年轻人都在县里务工挣钱。
虽然山里温度比外边凉快,但爬这么一段也累得人出一身汗,演员们还好,工作人员扛着机器,一个个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就坐这儿看看风景也好,助理递上水壶,廖郴大手一挥道:“歇会再爬!”
走在谢骄旁边的女演员松了口气,就地坐下揉脚踝,旁边助理赶紧上前给她打伞递水补妆,她不敢抱怨,只微弱道:“好累。”
谢骄抬头看向右前方江清涿的侧脸,拎着水壶靠过去:“喝一点,累了吗?”
可能知道反正也赶不走,这几天江清涿对他的态度平和了很多,一副我跟你纠缠白费力气的样子,总而言之像对待一个最普通的剧组工作人员。
他没喝谢骄递过来的水,拿手扇了扇风:“还行。”
“热吗?”谢骄反应很快,周到妥帖地拿出小风扇,“我给你吹一吹。”
邓向晓没跟着一起进山,他保证剧组开机的证都齐了,政府和群众那边也没问题之后就回了首都,所以廖郴的八卦搭子不得不换成了编剧老林。
廖导抬起一只手肘搭在老林肩上把他当人形立牌,看向忙前忙后的太子爷:“啧啧啧,堂堂谢文焉的儿子,千里迢迢跑这山旮旯来给人当助理,天天嘘寒问暖轻声细语的,他要是追我,我都答应了!”
老林不懂他们年轻人,感叹道:“我追我媳妇那会都没下这么狠的功夫。”
俩人嗓门太大,一字不落传进江清涿耳里。他看了眼谢骄,有点尴尬的将脸转到另一边:“我自己会吹。”
谢骄原本就很惯着他,现在更是称得上百依百顺,谢少不在乎别人的编排,抿唇笑笑将小风扇递给他:“那好,我帮你削个苹果。”
他对阳光轻微过敏,走这么久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有点泛红,江清涿目光扫过,终究还是有些心疼:“行了。自己打伞找个地方歇着吧。”
忍不住心烦地扭开脸,心说这算什么,苦肉计吗?搞得剧组里的人一天到晚叽叽歪歪。
沔山
晌午时分终于到达落脚地,一群人不管是风光无限的导演大明星还是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统统累得灰头土脸。
刚才喊累的那个年轻女演员乐甄注意形象,哪怕山里根本不可能有代拍私生也赶紧进屋整理妆发补妆。
谢骄盯着江清涿微微渗出一层薄汗的脸蛋看得专注:“要去洗把脸休息一会儿吗,我给你打水?”
虽然没有带何小沅过来,但毕竟是男主角,廖郴还是给他指了个人当助理。可谁知道谢骄来了之后把所有活儿都抢了,搞得人家助理特别无所适从。
谁都能看出来太子爷这是在追人挣表现呢,人助理也不敢跟他抢,只有江清涿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少操点心。”
山里没有旅馆之类的东西,只能住当地人的自建房。江清涿那栋是看上去最新的,一楼大厅饭堂连灶屋,二楼阳台加卧房,唯一的厕所在地下室,旱厕挨着猪圈,臭气熏天。
灯泡年久失修,挂在蛛网遍结的房梁上摇摇晃晃,谢骄一辈子养尊处优,从来没见过这么埋汰的厕所,捂着鼻子嫌弃全写在脸上:“居住环境是不是有点太次了?就不能换所房子?”
猪圈外的棚舍里养了鸡鸭,旁边一片荷花池,初夏正是花期,碧色盈盈中点缀几朵淡粉,日移花影,风送荷香。
显然已经山里是最好的条件。
廖郴和老林就住在他们隔壁,背后靠着一大片竹林。夏天蚊子特多,刚落地就被咬一身包,正在狂喷驱蚊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