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玉微微颔首:“各位如何称呼?”
青宸笑了笑:“阿尘。”
“我姓祁名萤,唤我阿萤便好。”女弟子弯眼笑道。
昼玉惊讶道:“师妹之姓,可是中原皇姓那个祁?”
“只与皇族沾些亲故罢了。”祁萤捂嘴笑着,偏头轻扶发髻,发间的紫珍珠隐隐流光,是中原皇族最崇尚的紫色。
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然不同。
青宸抱着手,摇摇头。
玄洲仙宗名震天下,弟子里不知有多少龙子凤孙。陌生人寒暄开场,姓名,是打交道的第一张脸面。弟子们开始互通有无,她悠然看向青龙祠门口,继续看戏。
云渊望向两人:“石长老,若有人违背圣规,当如何?”
石长老叹了口气:“给受伤百姓一一道歉,诚恳赔偿。”
掌柜点头:“是是是,我认错……”
“石长老未免太心软。”云渊出声打断,他目光森寒,看得掌柜不敢对视,“此人心怀恶意,惊马伤人,满口谎言,除了道歉赔偿,还应跪在圣规下思过。”
青龙祠门口铺着硬邦邦的石板地面,跪在上面只怕要吃苦头。周围人群响起嗡嗡议论,都在看热闹。
“你……”掌柜额角青筋绷紧。少年慌张看了他一眼,默默跪下。
云渊看向少年:“我让他跪,不是你。你可以走了。”
少年惊讶回望云渊,又看向掌柜,却不敢动。
掌柜恼得涨红脸:“云掌门难道忘了,当年您饥不果腹,跟流浪狗抢烧饼时,是我家老祖宗送了您一口饭吃。您就这般报恩?”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无数人神色复杂地看向掌门。而云渊如鹤玉立,平静坦然,毫不尴尬。
哦豁!青宸的困意瞬间消失。她跟在场许多人一样,都是第一次知道他竟有这样的过去。
祁萤忍不住看向昼玉:“那掌柜在说什么?师兄知道吗?”
青年有些迟疑,但顶不住少女期待的眼神,仍低语道:“听说掌门本是流浪儿,进玄洲前在商行当杂工,做最苦最脏的差事。我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原来是这个兴安坊。”
周围弟子顿感愕然。祁萤也震惊了:“这般出身竟能当上玄洲掌门?”
昼玉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两年前,云掌门刚当长老时就有这种议论。没想到三个月前,他又被卫老掌门选为继任掌门。消息传到曦阳城,连我们都很意外。”
“出身低微却能当玄洲掌门,说明有真本事啊。”青宸随口接话。
昼玉深深看了她一眼,忙道:“我也是这么想。”
弟子们愕然之下不住窃语。青宸看着远处的热闹,全都明白了。
云渊刚当长老两年,又出乎意料地继任掌门,上任三个月,首次以掌门身份出行。
今早街头如此热闹,那掌柜不可能无心犯错。这厮泼的哪里是脏水,从头到尾,就是要当众揭开云渊的过去,让他难堪,让众人质疑他的出身。赤裸裸的恶意,用脚趾都看得出来,偏生还扯了个拙劣的谎言。
但掌柜是凡人,就算老祖宗对云渊有恩,也绝不敢得罪玄洲仙宗的掌门。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指使他,当街泼了这桶脏水?
朝日渐升,阳光移照青石。
秉善共处,大道存真。雄浑苍劲的刻字,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承诺
全场寂静时,石长老打破凝固的空气,语重心长说道:“掌门心里定然顾念着兴安坊,但一码归一码,犯了错,就得反思错误。”
掌柜叹气:“我确实是无心犯错,还是石长老亲切和蔼,不在咱凡人面前摆架子。有些人得道成仙,就忘了恩情,忘了根,我也不敢再说了……”话未说完,一股无形之气打在膝盖上,他当即跪下。
“谁……”他恼怒回头,睹见云渊的清冷目光,又怂得垂下头。
“何时真心认错,何时起身。”云渊看向身旁弟子,“送那孩子回去。”说罢,他转身跨进青龙祠大门。
石长老摇摇头,随后跟上。弟子们终于松了口气,开始陆续进门。百姓们或三三两两散去,或等在门外准备进香。
青宸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旗帜上的“兴安坊”,又回头看向云渊离去的背影。
这人脾性到现在都还没变啊。
两百年前桂川初遇时,他也是这样。
那时,她正在桂树上打盹,被树下动静吵醒。低头一看,三头堕魔的凶恶妖兽将一名玄洲弟子围在树下,他肩头淌血,凶多吉少。
她正思忖是否出手,又瞧见远处草丛中,还埋伏有三名玄洲弟子,他们拖延着迟迟不现身,像在等待时机。
看来有同伴,不用她出手。也好,免得沾上污浊。青宸回头继续打盹,谁知一阵打斗,又一阵平静之后,树下竟开始吵闹。她再低头一看,三头妖兽全数伏诛,身上魔气被净化,外面三人却在埋怨被围受伤的弟子。
听了一会儿,她算听明白了。四人被分为一队,来此清理恶妖。另外三人让师弟在前做饵,他们在后埋伏,谁知师弟竟以一己之力将妖兽全数解决。
这下他们不高兴了,在树下等待同门汇合时,不停埋怨起来,说他独吞妖丹抢功劳吃相难看,说他入门许久还不知尊卑,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身份……
受伤的师弟坐在树下上药,没理睬他们。仔细一看,他长得还挺白皙俊俏。妖兽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而上,逼退桂树的香气,教青宸浑身都不舒坦,再加那三人越发聒噪,她被吵得实在头疼,干脆翻身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