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师姐不嫌我打扰,我每日都过来陪你。”青宸忙道。
这座寝院原本是初秋和陆学、江秉同门师兄妹所住之地。这次回来没多久,陆学被遣往一个偏僻小镇看守青龙祠。半个月之后,江秉由掌门提议,接任了洪波院长老。如今偌大的四方寝院,就只剩初秋一个人住了。
她提笔蘸了蘸墨汁,说道:“说起来,你上次的担忧只t怕成了真。江师弟都当上了继任长老,石睿的罪行究竟该如何论处,长老们还迟迟没议出来。”
青宸微微蹙眉:“我也听闻了,都议了五回还没定,有这么难吗?”
初秋面色肃然起来:“江秉昨日还跟我说,石睿一口咬定,他所杀鲤妖皆是帮凶,他一心为民除害,不料下手重了些。如今死无对证,无法证明他在撒谎。苏长老就提议,将他逐出师门即可。”
“啪”地一声,青宸合上书册:“未免太轻了吧!鲤妖就算下毒,也没害死过人,罪不至死。他屠杀上百条性命,难道不该抵命吗?”
“掌门就是你这么说的,他提议将石睿押至无尽崖,废去筋脉,丢进崖底。”初秋忙道。
“无尽崖?”青宸一愣。
“是啊。玄洲很久没在无尽崖处置罪徒了,这处罚太重,其他长老都说要慎重。”初秋咬起笔尾,自顾思索起来,“倘若始终没议出结果,掌门该不会请龙使来决断吧!那我岂非有机会,一睹圣殿龙使的尊容了?!”
青宸忽然想起来,之前查到的那个卷宗。
三百多年前,苏仪查出一名叫文兰的玄洲长老,隐瞒犼魔身份,还私下生子藏在鹰勾喙城。石睿抓回了那个孩子。苏仪提请谳决,将母子俩处置于无尽崖。
卫老掌门觉得需要商榷。争论未定之际,众长老恭请圣殿裁决,长姐驾临玄洲,同意了苏长老的提议。
当时,卫老掌门觉得需商榷的只是对十岁幼子的处置,并未对他母亲的处置有所异议。
青宸忽觉疑惑:“师姐,记得你说过,上次被丢下无尽崖的罪徒,还是三百年前混入玄洲的犼魔。石睿杀了一百多条命,处决他,长老们尚觉得要慎重。那犼魔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让长老一致同意处置于无尽崖?”
初秋想了半晌:“师父没具体说过。”
“她杀了玄洲弟子?”青宸回想了一番,发现卷宗上只含糊写到,文兰隐瞒犼魔出身,谋取高位祸乱宗门,却没写具体犯下什么罪行。
无论东溟圣殿还是玄洲仙宗,所有谳决大会,都会将罪行昭告得一清二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这可是谳决最重要的根基。
但文兰母子的谳决卷宗上,没写具体罪行。
初秋缓缓摇头:“也没听师父说过。”
“那她破坏了龙门?”青宸又问。
初秋依然摇头:“不知道。师妹不必想太多。那可是犼魔啊,犼魔混入玄洲,左右都是来作乱的。”
青宸喃喃道:“她是犼魔,左右都是来作乱的……”
这话与卷宗所写内容不谋而合。
文兰被处置的最大缘由,只因她是犼魔,便被认为是来祸乱玄洲的。
不怪长老们这么想。
连青宸自己,得知犼魔可能混入玄洲,就先入为主认定他们来作乱。毕竟之前,犼魔已干出一桩桩坏事。
一想到犼魔害得自己被罚禁闭两百年,害得长姐只剩一口气,青宸便怒火中烧。但理智告诉她,不看证据就推断罪行,是不对的。
“就因为对方是犼魔,便认定是来作乱。与苏长老因为有些弟子出身妖族,便敌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青宸思忖着说道。
初秋愣住。她想了想,仍说道:“可……那是犼魔啊。”
“是啊,但犼魔来玄洲,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青宸陷入沉思。
她忽然意识到,谳决卷宗上虽然写得模糊,但当年文兰母子被谳决前,定会被关进定澜阁审问。文兰为何潜入玄洲,不知被苏仪审出来没有?
这个目的,又是否跟最近出现的犼魔踪迹有关呢?
青宸一个激灵,看似断开的线索,突然峰回路转,有了查下去的必要!
目前暂时去不了曦阳城查游商踪迹,那就趁等待宗门比试的时间,查查定澜阁里,当年对文兰的审问记录!
初秋咬着笔凝神想了片刻,还是没想通。她甩甩头,继续抄起书:“师妹别再纠结这个了,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帮掌门,尽快给石睿定罪。那个憨牛头都当上长老了,还不会在议事时帮掌门说话么?”
“谁说我没帮掌门说话?”江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们一齐转头,竟见江秉和云渊先后走进房门。初秋展颜一笑,放下笔:“你的东西不都搬完了么,怎么今日又跑回来?”
江秉挠挠头:“还有好多书没搬完呢。”
青宸一直盯着进门的云渊,心跳骤然剧烈。
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她连初秋都不曾说,每夜难以入眠,梦里眼前都是他。
而此刻的他,也在注视她。
“见过掌门。”初秋站起来行礼。
青宸忙回过神,跟着起身施礼:“见过掌门。”
“嗯。”云渊一进门,屋里那股陈腐的味道便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桂子香。
“不知掌门前来,有何指教?”初秋又问。
“我与江秉议完事,他说要回来收拾东西,我便一起过来看看。”云渊只是看着地板说道。
江秉不好意思地一笑:“承蒙掌门如此关怀,弟子真是惭愧,我这就去屋里收拾。”虽然现在他当上了长老,但在掌门面前,仍以弟子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