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跟他在一起,这是背叛。对挚友的背叛,对道义的背叛,甚至是对那额头一吻的背叛。焰熙安在爱上月烬辰的时候甚至已经忘记了那个吻,可是在月烬辰说银忱已死的瞬间,焰熙安被诅咒似的又想起来了。
可是心中那股绳拧成一股酸涩冲动的劲,牵引着他,强迫着他回头。他白皙的脖颈缓偏,就在下一刻能对上银忱的眼睛——阒然间轰雷阵阵,紫光乍泄!
焰熙安和月烬辰贴得那样近,他们都不由自主地靠着对方微微战栗。
天雷劫再次开启。
恕罪
“阿扬,”银筝声音透着股平静的微凉,他揽着银晚酬肩头,“启阵时念我的名字。”
银扬臂已经抬起来,闻言又惊得落了回去,“为何?!这样做的话天雷劫不是会打到你身上吗?”
银筝指挥的架势很足,“天雷劫开启后才能识别灵力,而开启需要一个锚点对象,这个对象不会是开启者本人。”他转头埋怨,“父君不是都教过吗?”
“可是为什么不能直接是那精怪?”银扬不服气。
银筝叹了一口气,拇指在无意识间摩挲着银晚酬逐渐冷掉的鬓,“天雷劫开启后也许可能可以识别到强盛灵力,但开启本身,它只认仙京和火水双圣。”
“但万一它识别不了,”银扬有些焦急,“被雷罚的岂不仍旧是——”
“阿扬,没时间了。”银筝望着战场,仙京银剑筑造的阵已经破了大半,焰圣殷唇泛白,“此战我们必须胜。”
天雷劫启,紫得发绀的雷电破云而下,竟与紫魁的紫裙在颜色上相得益彰。银扬原本紧绷的唇角微有松缓,发表了久违的嘲讽:“观象知相,这紫光衬她,也许我们赌对了。”
银筝没有回应他。
剩下的人惊愕抬首,只觉异象突然,异变再生。他们难以置信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凌霄殿,不理解在这当口是何人又重启天雷劫。他们不能理解,因为天雷劫的开启只能意味着自己人的势力又要被削减。这在此刻简直就是引火自焚之举!
焰熙安还没来得及回头,月烬辰就伸手往前一把盖住他的眼睛,带着他连连后退,再次退到了度风穴边。
天雷劫的威力,他们二人都再承受不起了,他必须要护他的阿晏周全。
仙京顿时静下来,连紫魁都在观察头顶是个什么玩意儿。修史仙人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报数。还没等他想明白个所以然——
“唰”的长剑出鞘声划破凝静长空,没人能辨清楚这道突兀的声音来自哪里,只见一道白影穿过天雷劫降下前的刺烈闪电,穿过破碎的银剑阵。他的剑成了尖,他的人成了剑,横冲直撞,直奔紫魁怀中!
剑尖很快就被挡掉,他似早有所料,毫不留恋地弃了剑,整个人攀咬住这只九境阶的精怪。
他疯了!
紫魁恼怒,深感受辱,骂道:“找死!”
“我的确是来受死。”那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已知今日仙京必败,我是——”,他微停顿,“我是仙君银筝,此刻投诚受降,吃了我,我的仙力就是我最大的投名状!”
“你身上的仙力,”紫魁假装嗅了嗅,“给我长指甲都不够。”
银筝受此话辱也丝毫不见怒色,他冷静地说:“你要毁这世间,还要耗费不少灵力。礼轻情意重,我只有一个愿望,”他俯首看向地面,“让他们死得痛快些。”
紫魁吃声笑起来,她看着这个硬扒在自己身上面容苍白的青年男人,好笑中竟生出点居高临下的怜悯来。她道:“行。不过——”
“不过什么?”
紫魁扬了扬下巴,“你得先让他们都放下剑,都给我跪好了。”
她在皇城九死一生间见过太多人跪,男人跪,女人跪,薄西老人跪,东升小儿也在跪。此举像有魔力,又像会传染,让人一旦做了就会上瘾,那双膝一旦磕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创造她紫魁的那个男人跪着要她紫魁命的那个女人,他们双方好像都很享受。
紫魁也要这种享受。
银筝沉默了。
只半秒,他松开紫魁,后退一步,撩袍跪了——他先为少君,再做仙君,七年间唯一一次下跪,是为他的错失而跪,除此以外没跪过任何人。
然而此刻,他毫不犹疑地就低了头。
今日天雷劫罚过他之后,便没人在意他,也没人再叫过他一句仙君。可是他此刻犹当自己威严仍在,厉声令道:“仙京听令!都跪下——”
一片寂静。没有人反应过来昔日仙君竟然真的会受降。
“你已不是仙君,我们不跪恶魔,宁死不降!”
“仙……仙君,你何故如此,何故如此!你怎对得起……”
“少废话,”银筝一如当年的不耐烦,催促得极紧,“跪下!跪下!”
银扬大惊失色。
上方雷阵聚集的乌云越来越多,电闪雷鸣声犹如野兽的怒吼,这吼声里夹杂的兴奋与不耐越来越明显,它已然快要寻找到它的猎物。
“跪啊——”
银筝喊破了嗓子,没有人跪,月烬辰依旧从背后揽着焰熙安,他们鼻息交错,眼中木然看着前方的一切,脑海里却有惊涛巨浪。
怎么办,接下来会怎么样?!
紫魁知道他们不听银筝的,她偏过脸,不再向下看。可是下一秒银筝膝行拉住她的衣摆,他急切道:“求你,求求你……”
紫魁低头去扯裙摆,不经意间对上了银筝的眼睛。
银筝剑眉星目,那个男人也剑眉星目。银筝穿白衣,那个男人也爱穿白衣。银筝眼下有清黏的泪痕,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