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音抬手要探恕尘绪的脉搏,却被他拂袖避开,且音眉头微扬,却好脾气的笑问:“师尊,怎么了?”
恕尘绪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在她踏足此处之时,海棠淡香也跟着涌来。
“昨夜,谁准你擅作主张。”他语气毫无起伏的质问她。
且音了然,她收回了手,带着笑意认真道:“师尊昨夜不是默许了吗,还是说,是弟子会错了意?”
她的语气仍是那般温和,可眸底却没有半分温度,那样的不容置喙,叫人不会怀疑她方才所说的是否如此,反倒会跟着她不由得去想,她所做并没有什么错。
恕尘绪摆脱这种怪异之感,他蹙眉:“本座何曾准许你行如此举动了?”
他昨夜虽有一瞬的心动,但恕尘绪知晓,即便是大能,一旦灵气同旁人相融,将来也会因此被掣肘。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仅仅是因为昨夜,且音释放了稀薄的安抚灵气,在他此刻身子虚弱之时,竟下意识想要那股安抚性的灵气。
两人相冲的灵气已然融合,再无转圜的余地。
“如今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望师尊担待些。”且音从善如流的道,“师尊也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吧,只要好好配合我,今日我们先塑一些,待找到海上方上的材料,便继续帮师尊恢复。”
即便他动怒,且音也没有半分慌乱,不会像弟子们一样敬畏师尊,看到师尊动怒便上前认错,这幅离经叛道的模样,他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
想到玉陨的姽婳,恕尘绪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不敬师长,难道不怕本座恢复后,拿你如何吗?”
恕尘绪眸光再如何冷,她都是这幅模样,他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方才且音那样的语气,是在哄他吗?
荒唐,实在是荒唐。
那只温热的手复又搭在了他的腕子上,恕尘绪面色难看,但终究没有躲开。
且音勾了勾唇角,看起来心情颇好:“师尊会这样对我吗,那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弟子,只能任由师尊揉圆搓扁了。”
她非但不怕,竟故作很期待的模样还出言挑衅。
而她口中的揉圆搓扁,在这样轻快的语气下,竟也跟着变了味儿,这简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就是块滚刀肉,恕尘绪压着心头那团怒气。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要将眼前嬉皮笑脸的人教训一番,看且音是否还敢如此。
“心火怎么这么旺,师尊消消气。”且音释放了一些安抚的灵气,她察觉到恕尘绪灵核的不稳定性,冰灵根就是如此,再不能拖太久了,“若是因此影响了修补灵核,弟子只好再留宿几日守着师尊了……”
啪。
恕尘绪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木桌案上那盏香炉也跟着这样的震动发出了一声响,清脆如鸣。
恕尘绪鲜少有这样生气的情况,他向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偏偏对上且音,这两日内他便动怒数次。
且音这话让他想起了今晨的桃色传闻,她多次以下犯上,恕尘绪本想好生教训教训她,最好是让且音彻底闭嘴,可体内那股属于她的真气,此刻察觉到他的波动后便开始作祟。
那是一种难言的,不可抗的感觉。
尤其在接触到且音释放的安抚真气时,恕尘绪不受控制的轻轻颤着,他极力忍耐才没有脱力倒在她的面前。
此女真是,用心险恶,作为薛礼荷的徒弟,她定然也知晓这一方法的,想借此用来控制他吗,难怪且音成日往他的跟前凑,原来她是生了这样的心思。
“荒唐!”他找补一般,斥道。
且音不知他心中所想,听到这样的动静,她掀起眼睫,眼前的恕尘绪像是气得狠了,那缕霜白的发丝也跟着飘荡。
她释放了一些安抚真气,安抚他道:“是是是,是我荒唐,我会尽力为师尊医治的,师尊不必担心。”
他训斥弟子,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这么几句话,一点也不够凶,倒像只被剪去利爪的小猫儿,在人胸口不轻不重的挠了两下。
冷香弥漫,她不释放真气还好,这样一来,恕尘绪只觉腰间酸软无力,他撑着桌案缓缓呵出一口气:“……收回你的灵气,本座,不用你假好心。”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想要控制他,却还要施以这等小恩小惠,怎么,还要他对此感恩戴德吗?
随后,他在且音脸上看到像是疑惑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安抚真气也听话的消散。
在灵气消失的那一刻,失去灵核的痛苦与对安抚真气的渴望愈演愈烈,握着案角的那只手蓦然攥紧,手背上的淡青的筋络乍现,恕尘绪险些撑不住。
照理说当是疼的,可恕尘绪面上并无半分异样,且音便也没有怀疑,掌心回揽,将安抚真气收了回:“师尊果然不同常人。”
恕尘绪面色不变。
他需要一盏茶,来将他此刻因着疼痛微微泛白的脸遮住一些,不至于在徒弟面前失态。
只是,在他抬手朝着一旁而去的时候,指尖被且音温热而干燥的掌心包裹。
且音啧了一声,像是颇为头疼的看着他,眸中却仍是不变的笑意:“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她感觉得到恕尘绪此刻有些慌乱,虽然她不知他此刻在慌什么,但这人的指尖分明是要朝着一旁的香炉而去。
金纹繁复的香炉此刻冒着轻烟,恕尘绪的灵核昨夜被她融化,此刻同凡人也无甚区别,倘若她再晚一步,没有了灵核的保护,这指尖便会被香炉烫下一层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