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没想到,刻的居然是这两个字。
盈缺出事那天,她对他说的便是这句:
——除非他死,否则她不会原谅他。
温温脸上传来摩挲之感,她恍惚抬眸,病床上的盈缺见她盯着自己心口伤疤,伸出手,轻轻地揩了揩她眼下,笑了笑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他指节上沾了一条条湿亮的水痕。
温温这才发现自己竟哭了。
温温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被怦然粉丝刺伤的那天,血液中充斥着麻药,脑中钝钝地卡壳,但身体其实是疼痛着的。
温温慌乱地吸了吸眼泪,转头打岔道:“今天的晚霞真漂亮。”
温温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明净如水的大窗外,天空堆着蓬松的鹅毛云,如打翻了水彩颜料盒,橘柚色、松石绿、草莓红、清水蓝,倒真是难得一见的光艳烂漫。
教她一时有些入了迷。
盈缺望了一眼便撇开目光,“嗯。”
温温拾起毛巾,重新打湿拧干,细致地替盈缺擦拭起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种美丽易逝的事物。”
准确地说,是对所有事物都没什么兴趣。
除了她。
盈缺乖乖地配合着温温的动作,侧身、翻身、抬臂,微眯着眼,随时都要像个小猫似的呼噜呼噜起来了,“曾祖父教过我,面对注定无法得到的东西,不要看,不要想,不要听。不然,一旦对它产生了欲望与执念,就会患得患失魂不守舍。甚至万劫不复。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盈缺的话,钉子般击穿了温温的大脑,打碎了她这些时日以来的疑惑。
十多年来与盈缺相关的记忆,一帧帧在眼前放映,幼年初遇时的狼狈模样、少年时在运动会上帮她的模样、后来对她不屑一顾却疯了般将她困在身边的模样……
温温微张着嘴,手中的毛巾停在盈缺那雪竹般的脊骨上,一点点变凉,她涩然问道:“你是不是,从没觉得我会真心喜欢你?”
她掌下的脊骨小幅度伏动了一下,像蝴蝶受惊。
盈缺没回头。
他声音有些渺远,反问她:“那你喜欢我吗?”
温温感觉喉咙里像被塞了个烧红的铅块,无法出声。
喜欢盈缺吗?
对于这问题,若是几年前的她,几个月的她,当然能脱口回答出来:是。
可现在再次扪心自问,她真的喜欢眼前这个不择手段伤害过自己的盈缺吗?
还是说,她其实喜欢的,只是那个完美无缺、外冷内热的矜贵少年呢?
温温答不上来。
背对着温温的盈缺,眼里瞬间充满阴戾,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指骨攥得泛白,一动不动,似是没注意到温温的迟疑。
温温想起自己如今的“未婚妻”身份,终于道:“喜欢啊,不喜欢又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她收起毛巾,帮盈缺穿上衣衫,“我觉得你曾祖父说的不对。”
盈缺眼里闪过一丝霾色,“哪儿不对?你觉得他没把我教好?”
温温不知道盈缺怎么就忽然想得这么偏了,他的声名在外,谁人不知他是那轮高不可攀的天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