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户咬牙举起了刀,对着九韶和井焕恶狠狠道:“你们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九韶脸上神色不动,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弹,一道灵气荡漾开来,很快便笼罩了这片庭院。
井焕如今无法力在身,干不了技术活,只得认命地与王大户做起交涉来:“王老爷,令郎之事我们已听闻,节哀。”
王大户怒冲冠:“你们真敢来!是欺我府中无人么!”说着,竟挥舞起了刀,直直冲他们冲过来。
刀却如同斩在了一片光幕之中,刀锋被牢牢咬住了。王大户使劲拔了几次,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他肉眼凡胎,不识得这结界之术,还以为是什么妖怪的邪法,不由气恼至极,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无耻之尤!害了我儿不说,如今青天白日,你们还敢上门叫板!”
井焕连忙摆手,生怕他一个激动,晕死过去:“我们不是凶手,今日前来,是帮王老爷查清令郎死因的。”
王大户冷哼一声:“贼喊捉贼!欺人太甚!”
井焕觉得与他说不通,不过也不怪人家,在旁人眼中,他们的确最有嫌疑,如今又上赶着在人家儿子新丧之时登门,怎么看都是挑衅的意味。
他暗中捅了捅九韶:“如何?”
九韶收回了灵气,沉声道:“有魔族的踪迹,源头在西北方。”
井焕怀中的折扇动了动,画扇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王公子的卧房正在那个方向。”
井焕看向九韶:“来之前我怎么说的,咱们使个隐身咒隐匿了身形悄悄潜入便好,等除了真凶再与他们理论不迟。你偏要从正门而入,现在可如何是好?这些凡人皮脆血薄,挡不得碰不得,若是不小心伤了残了,你我身上凭添一桩罪过。”
九韶原本懒得理他,不过他也承认井焕说的有理,是他的凡界经验欠缺了。只不过他一向磊落惯了,在他的字典中从没有“隐匿”二字存在,堂堂凤族少主,紫微帝君,走到哪里都不需躲躲藏藏。
咳,不提了。一想起隐身咒不由又想起了羲华,气的肝有些疼。
但井焕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喋喋不休听在耳里,真勾起了他心底的一点火气。
“凡人如何?恃弱便可颠倒黑白?!”
呦,真是不同了啊,会怼人了。井焕也不惯着他,反怼回去:“颠不颠倒另当别论,在他眼中,你我便是黑。再者,他若真砍你,你敢还手吗?”
九韶说不过他这千锤百炼的嘴皮子,故技重施,施法将连王大户在内的一干人等都定在了原地,率先向西北方走去。
井焕无语,见过嘴硬的,没见过硬的如此别致的。他上前对王大户道了声歉,把刀从他手里拽了出来,“当啷”一声抛在地上。
王大户的手痉挛抖,刀却握得死紧,被定在那里只有眼珠能动,但他既惊且怒,喉咙里“呵呵”作响。
井焕怕他厥过去,伸手在他背心轻轻一拍,王大户只觉喉头一松,一口气上了起来,霎时神清气明,全身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体力上来了,王大户有了精神,愈怒视他。
井焕摸着鼻子讪讪笑了一声,追着九韶走了。
这庭院设计巧妙,花木扶疏,廊回曲折,倒是景色不错,看得出当初设计建造之人品味非凡,不是王大户这个暴户能及得上的。
所以,这内院中只有这个中庭还保留了原貌,后面的花园便颇有田园意趣了,花圃中盛开的不是经霜傲雪的寒英,而是一畦畦的白菘和薯薯,九韶第一次见到这种化繁为简的装饰风格,微微睁大了眼睛。
井焕这会已经将画扇的真身取了出来握在了手中,见此不伦不类也有些瞠目结舌,画扇在此呆了数日,早见怪不怪,给他们引路道:“穿过前面那道回廊便是。”
王公子独占了后花园旁的一个小院,院门上挂了一块匾,匾上书三个大字:仙都苑,上面已经悬了白绸,守门的小厮们大概畏惧妖邪,没有一个肯守在这里,倒是省事了,不必费九韶多花法力。
井焕抬头看着那“仙都”二字,觉得牙酸了酸,有心想斥一声好大的口气,但又想到人既然已经不在了,总该留些敬意,便收声不提。
一进院门,他却再也忍受不住,脱口而出:“好重的魔气!”
的确,这院中氤氲着一股弥散不开的魔气,浓郁的几乎要化为实质,可想而知这里在不久之前,是何等群魔乱舞的一副骇人之景。
等到走入内室,见到了王公子的尸身,九韶和井焕一齐皱了皱眉头,坐在扇柄上的画扇则别开了脸。
王公子赤身裸体地裹在一条丝绸床单中,狂野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大概是因为死后肌肉僵硬,看起来既狰狞又惊恐。
他大睁的眼睛中还残留着一些将逝未逝的影像,似乎将死前所见的最后一幕印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