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热闹非凡,几乎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只为一睹裴小将军的风姿。
彼时,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上,楚白玉正靠在窗前盯着裴予川逐渐远去的身影发呆。
他本不必前来,但他还是想看看,看看这个英姿勃发,心性纯良的少年究竟能不能活着从北夷回来。
“太子殿下,大公子到了。”寒鸣凑到楚白玉耳边小声通禀时,那张勉强还算清秀的脸不由得染上几分红晕。
遂及,一个身穿蓝绣锦鲤袍,打扮贵气,身体欣长的男子绕过屏风而入。楚白玉抬头看去,来得人正是他的表弟,苏家大公子苏瑾城。
苏瑾城容貌俊逸,温文尔雅,翩翩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你不必多礼。”楚白玉抬了抬手,关怀道:“舅舅近来身子可还好?”
苏瑾城笑道:“有劳表哥挂怀,父亲他一切安好,只是他如今这样的身子骨,怕是很难在回到朝廷上为殿下效力了。”
自从苏家老太爷过世,苏文宣这个国舅爷也卧病在床不理朝政之后,苏家逐渐没落,如今全都靠大公子苏瑾城一人撑着。
苏家是楚白玉的左膀右臂,楚白玉向来都很看重。尤其是大公子苏瑾城,文韬武略,才貌双绝,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他手下的可用之才。
楚白玉眼神示意他坐下,温声细语道:“无妨,舅舅身子要紧。你今日怎么也有空跑到这里来瞧热闹了?”
苏瑾城往窗外扫了一眼,试探着笑道:“裴小将军如今在京城上下炙手可热,表哥不打算拉拢他收为己用吗?”
拉拢?
楚白玉嗤笑一声,不作回答,只是凤眸不由自主地凝望追随着少年的身影而去。本以为那即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却不成想就在这时,少年突然转过身来,与楚白玉四目相对——
像是有一股力量在空气当中忽然炸开了一般,楚白玉莫名心颤,宛若偷窥被发现了的春猫似的,赶忙收身想将自己藏起来。
“太子殿下!!!”人群中,裴予川跳下马朝着美人的方向高声呼唤:“太子殿下是来送臣的吗?”
“什么?太子殿下来了?!”
“能一睹太子殿下的芳容,死也值了啊!”
人群一瞬间沸腾起来,百姓争先恐后,铺天盖地地朝着酒楼的方向袭来。
姑娘们激动的尖叫声,文人墨客纷纷扔书起笔,一股脑地也挤了过去。
霎那间,全京轰动。
楚白玉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吵闹声震得耳边嗡嗡作响,浅眉拧得厉害。他心中恼恨裴予川,却不得已只能顺着窗户一跃而下,调头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寒鸣被挤在人群里,鞋都跑丢了,哭喊道:“殿下,你等等我啊殿下……”
慌乱之中,楚白玉早已不见了踪影。裴予川锋眉一挑,不顾谭啸的阻拦,直接纵身追了上去。
“太子殿下。”
“殿下你跑什么?等等我啊!”
少年一路穷追不舍,追上楚白玉后,直问他如果打了胜仗回来,楚白玉能否请他喝琼花酒。
楚白玉一脸冷漠,只道:“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他派出的五百死士会在三日后出发前往殁北坡伺机埋伏,只待裴予川与完颜胜一战,精疲力尽,强弩之末时,给裴予川最致命的一击!
裴予川死后,他会赶往蜀关收拾乱局,再名正言顺地接过北楚军的兵权。
楚白玉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可以说是把一切都算尽了。但他唯独没料到,裴予川会大胆地走上前与他靠近,眸光盈盈,痴望着他渴求道:“与殿下一别,不知何时能在相见。殿下,不如你送我一件礼物吧?”
少年身量要比他略矮一些,仰起头一脸认真地与他对视,让他无从拒绝。
楚白玉抿唇不语,显然是不太想送裴予川什么礼物。但他转念想起刚刚苏瑾城说得话,若裴予川侥幸没死,拉拢一下倒也未尝不可。
犹豫再三,楚白玉摘下自己挂于腰际的那枚成色晶莹剔透,雪白无瑕,刻着凤凰于飞的玉玦,扔给了裴予川。
那是他的心爱之物,他从小便带在身上的。苏璃阳不久前还拿这个调侃过他,问他以后会不会愿意将此玉赠予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楚白玉内心苦笑,他怎么会有心上人这种东西呢。皇族的联姻,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如今这玉玦到了裴予川手里,楚白玉不禁暗嘲自己。心爱之物,没有心上人可以送,他到肯舍得送给了自己的敌人。
裴予川小心接过那凤凰玉玦,颤颤巍巍地握在手里,神情难掩激动。
“太子殿下,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楚白玉忍着心疼,像打发小孩子一样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快走吧,莫要耽搁时辰。”
“殿下,我一定会寻来这世间最美,最好看的玉!我……我会亲手送给你的!”
少年面红耳赤,大声地对着楚白玉冷傲的背影立下了誓言。
那一日城中的骚乱久久未平,直到裴予川所率领的北楚军全部离开城门,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驾——
谭啸去前边探路回来,见裴予川手里还捏着楚白玉送的那块玉玦把玩,惊疑道:“公子,太子殿下把这块玉送给你到底何意啊,这东西可不能乱收。”
裴予川听罢,依依不舍地将玉收回了怀里,叹了口气,语出惊人道:“他敢送,我为何不敢收?你不明白,此物我戴在身上,只能聊以慰藉相思之苦罢了。”
谭啸瞪大眼睛,瞠目结舌:“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