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一暖,原本的烦躁与不耐散去,沈清越盯着他的眼眸,眉目舒展,轻声道:“嗯,赚钱养阿慈。”
男人离开后不久,郁慈忽然又听到了几道脚步声在门口落下,伴随着一声开门声,他微微回头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
后半句在目光触及那双浅色的冷淡瞳孔后停在喉咙中。贺衡军靴踩地,在少年对面平静坐下,那原本是沈清越的位置。
见少年仍旧盯着他,贺衡抬眸看过去,语气淡淡:“怎么,不欢迎吗?”
虽然这么问,但男人分明没有半分客人前脚离开,后脚就擅自进入包间该有的羞愧和不安。气质沉稳,军装挺括。
“你做生意这么不诚信,真的不怕哪一天倒闭吗?”郁慈蹙眉,有点不太高兴地提醒。
长腿自然交叠,贺衡上半身后仰,问:“我的剧院我不能来吗?”
他要养着一支庞大的军队,耗费巨大,自然要开设一些产业才能收支平衡。剧院就是其中一家,这些对于旁人来说是隐秘,但在少年面前他从不防设。
但少年不单单指这一件事。他皱起脸蛋控诉道:“你上次还让人悄悄换了我的茶是不是?”
不仅苦得他差点掉眼泪,还害得他在外人面前丢脸,这件事他可记了好久。
面对受害者的陈词,贺衡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哥哥?”
在走廊的时候,少年那一声甜腻的“沈哥”不仅外面的人听见了,隔着一层木板,贺衡也一字不落。
很难形容当时的情绪,不知是嫉妒多一些,还是自嘲多点儿。
一计之差,让他失去了少年。熬死了自己亲哥哥后,少年的心却又落在了另一个人上,依旧轮不到他。
手指放在门把手上时,贺衡心脏鲜血淋漓,只要推开房门,就能看见少年。到时候局面必然不好收场,但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了。
可意志清晰,手却没有动。推开门后,少年会慌乱,会无措,会被自己拙劣的借口憋得耳尖绯红,鸦黑的睫羽会颤个不停。
然后会红着眼圈,可怜巴巴地为现在的局面道歉。
最终,直到少年漏洞百出地将沈清越哄去另一个包间时,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依旧没有拧下去。
离开时,他让人换了少年的茶,让少年尝一点他此刻的苦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愣了片刻,郁慈才明白这个“哥哥”指的是沈清越,脸蛋温度蹭的一下高了好几个度,在男人的注视下,郁慈磕磕绊绊地解释:
“那、那是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才那么叫的!”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道:“你的气量怎么这么小,竟然为这个欺负我!”
“欺负吗?”贺衡低声重复了一遍,浅色的瞳孔中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道:“我以为我已经很照顾你的心情了。”
既没有推门出去,也没有将少年抓住让他在身下一遍遍重复“观堂”二字,此刻也放任少年述说他的不对。他以为已经足够了。
林林总总,归根不过是他不想看见少年含泪的眼。
完全不能理解男人的逻辑,郁慈气得双颊浮出粉晕,圆眸也水润润的,连带着眼尾也红了,大声道:
“什么歪理!你知不知道那个茶究竟有多苦!”郁慈及时住了嘴,他差一点将苦得要掉眼泪这么丢脸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贺衡当然知道。独自在北地的两年,每一次的枪林弹雨结束后,鼻尖是浓重的血腥气,肌肉的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脱力的事实。
每当这时,他便会饮一杯老曼峨古树茶。
苦涩让他思绪重新清明,只有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与疲倦,他才能活下去,见到他的小白山茶。
也是,娇洁的白山茶不会喜欢老曼峨古树茶的苦涩醇重,金骏眉的甘甜柔和会更适合他。
“以后不会了。”贺衡兀地勾了下唇。
他起身,军装依旧一丝不苟没有褶皱,在少年的目光中看向他,道:“心情不好,要跟我走吗?”
少年没有撒谎说没有,他们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他努力想藏起来的情绪。但他仍有顾虑。
“我会在剧院关门前将你送回去。”
最后一丝迟疑被消除,郁慈同意了。
直到坐进车厢,他才想起问去哪里。贺衡没有回答,径直将少年带去他的宅邸。
起初郁慈真的怀疑男人是找个借口将他拐回家,而他还轻易上套了。但看见靶场时,他的怀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你要让我打枪?”他回头问,圆眸睁大了几分。
“是教你。”贺衡淡淡纠正他,将腰带解下,然后将手枪取出去,漆黑的枪身在男人掌心泛着冰冷的光。
“要试试吗?”
心脏砰砰地一下一下跳动,郁慈垂眸看了片刻,颤着眼睫,接过了那柄手枪。他要试。
一股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动让郁慈浑身发热,一只骨节分明的掌包裹住他的手帮他调整握枪的手势。
温热均匀的吐息撒在颈侧,贺衡离他很近,几乎是将少年整个人拥在怀里,嗓音依旧平稳无波:
“腰部放松,不要那么紧绷。”
一只掌随之握上他的腰。郁慈腰最敏感,忍不住想躲,可男人的嗓音又立即将他的注意力移走。
“目视前方。调整呼吸。”贺衡说,”你的呼吸很乱。”
也是此刻,郁慈后知后觉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握着枪的手心也有点濡湿。没有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响着,渐渐与另一道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