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成:“阿姊,你?莫听别?人?吹说什么天命之子,便当真以为这是命数已经天定,我这日日殚精竭虑,若是以往咱们庄户人?家之时,便是说错话做错事?,大不了便是饿上几顿,从?头再来便是;可如?今不同,行差踏错,非只是我一家,姊姊一家,这城中无数人?家都会是倾覆之祸。
你?只当那些下人?是在你?耳边为你?打探消息,殊不知这城中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背后又有多少险恶用心。便只你?去寻陆氏一事?……陆氏如?今已经处置好了嫁妆,不日便要和离回真定了。”
顾良妹被?此番惊吓,才徐徐回过?神来,不由吃惊道:“啊?!”
她?那日不过?便只是嘴上说了几句,那陆氏竟是动真格的!
要知道他们寻常村里妇人?几句口角,不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这怎的,还没把她?怎么样,便直接要和离处置嫁妆了?!
顾泽成:“如?今满城皆知此事?,阿姊,且不说陆氏乃是我明媒正娶,便说她?才守了宛城,你?如?今这般逼着她?走,城中将士该如?何看我?”
顾良妹此时只是悔恨不已,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陆氏竟这般气性,说和离便要和离,陆家那般势大,顾良妹怎会不知自己给弟弟捅了个?天大窟窿,看着地?上的鲜血,她?又是愧疚又是恐惧:“我、我不知会是这般,阿成,我、我再也不敢了……”
顾泽成心中清楚,此番吓唬之后,想必姐姐也能拎清其中尺度。
便在此时,方舜娘急急从?外头进来,看到血迹登时便跪倒在地?:“大帅,阿姊皆是为我之故,其错在我,若为此伤了大帅与阿姊的骨肉之情,舜娘百死莫恕!”
她?这有孕在身,说不得便是顾泽成第一个?孩子,他如?何能叫她?这般跪在地?上,连忙将她?扶起。
顾良妹也羞惭道:“舜娘,皆是我太过?莽撞……”
顾良妹不是个?蠢人?,她?已经明白,此时早已经与在村中时不同,弟弟的家事?可不是她?仗着姐姐的身份可以随意插手的,不止如?此,她?昨日做的那些事?,只怕还要想办法?弥补。
方舜娘额头带着汗水,显是一收到消息便匆匆过?来,她?此时面色忐忑道:“大帅,我自知出身寒微,并无半分与陆家妹妹相争之心,只要她?肯予我容身之处、赏我与孩儿一碗饭吃便成。”
顾泽成见方舜娘这般温驯,不由心头一暖:“舜娘,你?与我自幼定亲,如?今又怀了我的骨肉,切莫这股自轻。陆氏那边我自会与她?分说,也定不会叫你?受委屈,家和方能万事?兴。”
方舜娘心头感?动,不由泪光莹莹,顾泽成少不得软语宽解。
其实彼时他们年少,顾家当真是一穷二白,方家自然不如?真定王妃兵强马壮,却也是十?里八乡的豪富,方舜娘说自己出身低微,实在是谦卑之词。她?本人?更是当地?有名的美人?,提亲的人?早早便踏破门槛。
顾泽成不远远一瞥,看到她?容貌便感?叹:“娶妻当娶方舜娘!”
若非他读书?有成、族中有些薄名,又一心求娶,其意甚诚,方家也是不会将爱女?下嫁的。
谁料这眼看就要成亲,天下却乱了起来,方舜娘本该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却弄成如?今这个?局面,方舜娘却从?来没有丝毫怨怼,一直温柔懂事?,顾泽成心中怎么可能不愧疚。
这一句,不会叫她?受委屈,也是他心中对自己的要求。
*
说实话,顾泽成在宛城这所谓的大帅府,原本不过?是个?郡守府,着实不大,这上下原本就是原主管着的,原主虽然不喜这些后宅庶务,对下人?疏于管教,让后院四处透着消息,但她?毕竟打理这宅院好几年,如?今陆青殊来了,要知道什么消息也是容易的。
顾泽成在那头端水,她?这边已经收到消息,便叮嘱真定王妃道:“阿娘,一会儿顾泽成必是要过?来安抚的,说不得便会叫顾良妹做低伏小,你?便按我先时安排行事?便成。”
真定王妃晓得厉害,自是点头。
便在这时,下人?通传,大帅与蒋夫人?前来。
顾泽成一来,便与真定王妃行了大礼:“岳母亲至,小婿先时在大营一直未得拜见,还请岳母见谅!”
真定王妃却是刺道:“我可不敢当大帅此礼。”
顾泽成不由苦笑?,顾良妹却是上前道:“王妃,昨日都怪我孟浪又嘴笨才叫您生气,阿成他全不知情,你?若怪罪便怪罪于我吧。”
她?上来与真定王妃见礼,真定王妃却是直接避开:“我哪里敢受蒋夫人?的大礼!大帅你?来得正好,我正要与殊儿回家,今日也正好分说个?清楚!”
顾良妹知道真定王妃心头气不顺,连连又赔笑?道:“王妃,切莫如?此,切莫如?此,阿成与青殊郎才女?貌,好好一桩姻缘,怎可因为我这笨嘴拙舌分开呢!”
她?是村里妇人?,要豁得出去那可真是豁得出去,立时拉着真定王妃的手抽在自己脸上:“您若气不过?,便打便骂,都是我该的!”
真定王妃哪里见过?这样的妇人?,目瞪口呆中被?顾良妹拉着在她?脸上抽了好几下,连忙抽回手来,可先时那愤怒的气势早在顾良妹这般无赖举动中消解。
顾泽成:“岳母,都怪我平素都在营中,对府中疏于照顾,才生出这般的事?情……”
然后他对一旁陆青殊柔声道:“夫人?,你?我夫妻情深,纵我有不是之处,你?只管寻我来说,切莫动不动提和离,你?如?今身子还未养好,气坏了自己可如?何是好……那些典当之物,我已经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