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里的豆子吃完,他抖了抖手心残留的碎盐粒儿,扬着笑意轻声唤了句:“归巢,将云霓叫回来。”从始至终没什么动静,因此不晓得他是何时来的,这场戏演到哪才开始入场。
海东青应声而动,扇着翅膀飞到云霓身边,用如弯钩一般的喙朝着云霓的狼头狠狠地一连啄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公报私仇,只知道几步开外都还能听见“咚咚咚”,像是寺庙里和尚敲的木鱼。
地上的一狼一鸟打得正欢,搅得荒草里扬起阵阵灰尘,云霓自是不敌归巢,年长自有年长的优势,到后来她用两只前爪抱住狼头,连一对儿毛茸茸的耳朵也耷拉下去,在荒草原野抱头鼠窜。
“归巢?!是你!”少白惊呼,是昨夜里黑衣男人身旁的海东青。
归巢转身对着少白点了点鸟头,然后便随着云霓离开的方向飞走了。
旷野里,从吵闹变得安静,风抚过低低的草,亦扫过高高的树,少白的目光随风望向站在回肃辛城方向的白毛怪,不知何时,诸怀的头颅竟早已在他手上,他站在小土坡上,站在风里,垂着头看向坡下的少白,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拎着少白想要的诸怀头。
她面上扬起了笑意,甩起袍子迈步在荒草丛中向着山坡上奔跑,等跑到坡顶,打眼便能瞧见不远处的肃辛城城门时,忽然一拍额头,“我棍子不知道弄哪去了……”好不容易找了根那么直的,心里不禁感到可惜。
隐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那根宝贝棍子安然无恙握在他手里。
少白难抑惊喜,盯着那根攥在白毛怪手里的棍子,缓缓将手伸过去,还未等碰着,谁知白毛怪却连忙将棍子塞进她怀里,匆匆转身往肃辛城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后面哼着曲儿,不紧不慢跟着。
云霓一瘸一拐往营地走,后面还跟着云起和归巢,两人一鸟皆不做声。
她还在赌气,可偏偏腿受了伤走不快,余光瞥见后面的人近了,便刻意加快步伐拉开距离。
不想说话?那跟着你便是,只要不惹乱子,谁疼谁知道,云起如是想着,索性就任由她耍性子,两只手臂环抱在胸前,想看看还有什么花样,等快到了营地门口,才悄悄跟归巢耳语几句,飞总是比走快些,白色影子逐渐将两人遥遥甩在身后。
“你们都不帮我!还躲起来看我笑话!”云霓猛然转回身,一出手,拳中带风,她预想直击云起面门,只不过身高不够,哪怕稍微举高点也只能打到他肩膀,还因为腿瘸不小心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看起来着实好笑。
云起没有躲,而是上前一步用手包住她的拳头,连带将整个人抗在肩上,看也看够了,玩也玩够了,肩上的人不停蹬着腿,像是只被抓着壳提起的乌龟王八,不停打着王八拳挣扎,只不过一丁儿点用也没有,反倒浪费了体力,这场景不知道以前循环过多少次,一点儿也不新鲜。
一边走,他忽认真起来,开口问:“那你兄长我,堂堂肃辛首领,去帮你打那个姑娘?”
云霓听到姑娘二字瞬间哑了火,半晌支支吾吾,在心里暗自不忿,到后来嘴里嘀嘀咕咕跟念经一样抱怨着。
“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去把她找出来,再打一顿,给你出气,可满意?”云起腿长手长,走起路来好似带风一般,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营帐前,撩起了帘子,将云霓丢在榻上。
他面上表情好似说得跟真事儿似的,连自家妹子也被哄骗信了三分,作势就要挥袖离去找少白算账,身子都已经转了,可衣袖却好像被什么牵扯住,回头一看正是云霓扯着他的袖子,将整个身子压在上头耍起了赖皮。
云霓负气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任性不甘,过了许久才开口说:“哼,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我也没有要你现在去打她的意思,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总归是不好的。”
“别担心,我不会打死她,虽然男人打女人肯定会被世人所不耻,到时候背上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骂名,肃辛部也会因为我而蒙羞,到时候可能连整个北禺都瞧我们兄妹不起,我也再无颜面对死去的爹娘,可那又怎样?”云起心里早已在偷笑,但还是表现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攥着拳捶了下木榻,“她欺负了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必须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其实……我也不全对……”云霓本还觉得没什么,可云起这样一说她越听越害怕,赶紧抓住兄长的手,不让他走。
她一贯打打闹闹,平时更是孩子气十足,可每次闯了祸就被三言两语吓得几天不敢出门,但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在她闯的祸都不太大,云起还兜得住,再加之年纪小大家也都愿意让着她。
云起默不作声一脸严肃,目光决绝摇了摇头。
“哥……我知道错了……而且,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冲动……”云霓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头似在反省。
尤不知云起早已别过头去抿着嘴唇压抑着笑意。
在云霓眼里却以为只要一撒手,兄长就会去找少白的麻烦,这样一想,赶紧又摇着头补充道:“你别去……”她没吃过什么苦,玩乐惯了,头脑是简单了些,可要是说真的让云起受罪,是绝对不愿意的。
“你真不让我去了?”
“不能去,千万不能去!”云霓飞快的点着头,被忽悠的一愣一愣。
“行,就听你的,算她运气好。”云起这套路不知用了多少回,每次只要换个形式顺序,改动三两个词还是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