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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周遭分明是一片昏暗,可这个叫荀彧的人身上好像在发着光。

刚才的曹操被惊慌与恐惧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了什么。虽然现在肋骨断了几根,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胳膊也疼得厉害。他躺在地上,对着荀彧说了声谢谢。

荀彧之所以会下狠手,也是因为自己先动了手,况且这人曾救过他一次。看他的样子也不想是要抓他回去的,想来应该是友非敌。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已经动弹不得了。

“不客气。”看着曹操狼狈不堪的样子,取过腰间的水壶就要递过去。

曹操没接。

荀彧想了想,又将盖子拔掉,重新递了过去。

曹操还是没接。

后脑传来一阵阵钝疼,这时荀彧才想来,曹操两条胳膊都脱臼了。

扶着曹操坐起来,又喂他喝了点水,荀彧把他的胳膊接了回去。这时曹操的头已经愧疚到快抬不起来了。

荀彧也没有多说,独自去角落拿起曹操随身带的行囊就出去了。一辆马车在庙外拴着,荀彧先将东西放上去,又取出火折子将车内的灯点亮。

现在曹操绝对伤的不轻。弄断他肋骨的那一下究竟用了多少力道,荀彧再清楚不过了。

等到荀彧再次进去的时候,曹操还维持着方才坐着的姿势没动。

“怎么样,还能动吗?”荀彧温声问道。

“嗯。”曹操闷声应了一句。他身上疼得厉害,怕是很难再动一下。

荀彧小心将身形僵硬的曹操搀起来,扶着他一步步艰难挪到车前。两人都急出了一身汗,身上还沾着黏腻的血,夜间的风一吹,衣物贴在身上更加难受。

好在车上放的不仅有干粮和清水,还有换洗的衣物和伤药。

好不容易将这人搬到了马车上,烛火明灭间荀彧看向曹操。在得到他的默许后,荀彧先是用清水给他擦干净了脸,然后就解开了他的衣物。

胸前的箭伤,背后的刀伤,胳膊和腿上更是有着多处深浅不一、新旧交替的各类伤疤,肩上的淤伤还泛着青紫。断的几条肋骨不过是其中一处,但却是最新的一处。

循着这些伤疤,荀彧看出了这一路上曹操的惊心动魄,他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荀彧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细心地将伤药敷在各处伤口,又扯过干净的白布给他仔细包扎了起来。荀彧平稳的呼吸声在曹操耳边反复响起,听得他心里有些发痒。

这包扎的动作实在像极了拥抱,就像初次相遇时那样,似乎他又一次被这人给拥在了怀中。

处理好曹操身上的伤,荀彧又将他身上的血渍擦净,取过一套干净的衣物套在了曹操身上。

“你打算闭眼到什么时候?”荀彧看着始终紧闭双目的曹操,不免有些好笑。

曹操本就羞愧难当,现在又像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只好死命闭紧眼睛,希望能赶紧熬过这尴尬的时刻。所以听到荀彧的话,曹操仍然没有睁眼。

“也行,想睡就睡吧。要不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荀彧强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又忍着笑继续说道:“故事的名字叫做……掩耳盗铃。”

说完荀彧拿起桌上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就撩开帘子下车解开缰绳,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果然被看出来了,实在太丢人了。

车辙碾在地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马车里只剩下曹操一人,这下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真不知这人究竟是他的克星,还是救星?

梦05

“就送你到这里吧,再有十里就到陈留了。”荀彧给曹操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的东西要比曹操原本的行囊多了许多。

说话间荀彧就解开了马身上的几处绳索,卸下了沉重的辔头。马驹轻快地打了个响鼻,低头蹭着荀彧的手,荀彧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放它去路边吃草了。

目送着荀彧策马而去的身影,曹操从车上取过包裹,转身向陈留的方向走去。

多亏了荀彧这一路上的悉心照料,曹操的外伤早已好了七七八八,自己走回家不过小事一桩,至于剩下的内伤,只有等到家后再请大夫专门医治。

周遭的景物在飞速往后退,马上的荀彧眼中被疾风吹得逐渐泛起了一丝血色,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甚至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因为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曹操不同的是,荀彧并没有公开和董卓唱反调,而是先上表奏请出任地方官,然后在从雒阳赴任的路上调转了方向,所以这才辗转许久,最后在这处破庙追上了曹操。

颍川地处平原,土地肥沃,是块富饶之地,同时也意味着这里势必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董卓倒行逆施,天下将要大乱,所以必须要将荀氏一族迁到冀州去。

虽然冀州牧韩馥是董卓一手提拔,但他毕竟出身颍川,更是一方长官,那份护佑乡党的心总是有的。如今颍川不再安全了,所以冀州就成了荀彧目前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先前荀彧早已和他通了消息,而且不止一次在家信中提及务必要将荀家举家迁到冀州,可始终没有被家人采纳。这次他从雒阳逃出来,为的就是要抢先一步带领族人去更安全的地方避难。

荀氏宗亲有一千多家如今正在密县西山中避难,而密县恰好距离陈留不过两百里,快马加鞭的话半日可到。所以他此番追上曹操可以说是蓄意为之,但也是顺手为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荀彧并非不知,普天之下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出手相助曹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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