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买的。”方知同咀嚼着说,“你回来之前家里所有东西都是我去买的。包括婚礼那天……”
他话到一半,发觉说得太多,声音又放低,“那条马面裙。”
童话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你怎么知道啊,我想在婚礼上穿马面裙?”
看见她笑,方知同也笑,随便想了个理由,“之前你有次睡觉说梦话,我听到的。”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说过梦话。”
“要能被你自己知道,还叫梦话。”
童话愣了一会点点头,“那我除了这个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方知同的小笼包吃完了,也抽一张湿巾擦擦嘴。
他愣住。
因为仔细想想,他曾经听到过的童话说梦话,好像只有一次。
那晚他们对着彼此喊了一晚上的糖豆儿爸妈,从现实喊到梦里。
他听着她轻唤,偷偷地笑,心里也唤她。
曾经最美好的回忆,现在却已经变成方知同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他愣神的工夫,童话已经失去耐心,无聊地白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就知道是你编的。”说完就去水池边,洗她刚刚用湿纸巾没有擦干净的手指。
方知同低下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无意间扫到童话手机上。
屏幕刚刚亮起。
一个叫顾小新的人发来消息:【姐,糖豆儿病了,烧40多度,咋办啊?】
方知同皱了下眉,忍不住把手机拿近一点,确认他没有看错一个字。
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难以抑制的眼泪袭卷而来,趁童话不注意,他抽出纸巾,先按了按眼睛,等视线清楚了再次确认了一遍。
他现在无法思考任何事。
即使童话还在厨房絮絮叨叨地说他:“方知同,不是我说,认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爱装。当年跟你说没必要买这么大房子,你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到处借钱去。人家婚礼你给人随份子钱,从来都是最多的那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预约离婚。你不就是觉得,离婚这事传出去特丢人吗?哦,婚礼没多久,马上就离了,到时候再被网上扒出来,是我主动提的离婚,更没面子了。”
童话叹了口气,洗完手顺便收拾一下厨房台面,“其实真没必要。你要实在担心,等离婚的事情曝光了,我专门发个帖子,告诉大家咱们是和平分手,理由就说现阶段双方都想更好的专注事业,怎么样?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了吧?”
童话的话说完了,只是方知同没怎么听。
她许久才回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
方知同深呼吸一口气,强忍哽咽,举起她的手机,屏幕朝她,“这是谁?”
“什么谁?你看我手机干嘛?”童话快步出来,擦干手,先把手机夺过去,看到屏幕的一瞬间,整个人怔住。
方知同的声音有些发飘,但已经完全不是他能控制住的程度,又向她重复一遍:“糖豆儿,是谁?”
方知同
他需要一个答案,即使训练有素的推理能力告诉他,那个答案并不可能。
当年童话做流产手术的时候,方知同没有陪在她身边,但之后不是没跟医院确认这件事。
最初t的一个月他始终没办法面对这个问题,别说是去医院,就是提起来都难以接受。后来还是陈昱算计得紧,催方知同去医院问一句,孩子打掉没,怕以后童话偷偷生下孩子回来讹人。
方知同不想去,陈昱就鼓动方晓蕾。她自己反正是不能去的。陈昱特信老家那边的什么狗屁说法,说没生过儿子的女人,碰人流产会夭寿。方晓蕾有儿子,反正又夭不了寿。
方晓蕾拗不过陈昱,最后只能去。
方知同记得方晓蕾回来亲口说,手术很成功。
在那之前方知同或许还对那个答案抱有幻想,但那之后,一切幻想都没有了。
反倒是陈昱不信邪,一定要方晓蕾再跑一趟,把童话所有的流产证明检查报告都拿回来。看不到证据,她就是不放心。
可这回方晓蕾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她拉着陈昱坐下,好言好语地劝:“孩子没了,大家已经很难受了,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谁知道柔声柔气的一句话反而把陈昱激怒了,“我做的绝为了谁,不是为了你弟弟?为了咱们家?”
方晓蕾随方劲,从小不会反抗陈昱,这种时候只能不说话。
“去!这事没得商量。我说去就去!”陈昱一个劲推搡方晓蕾。
“够了!”方知同看不下去,也不想姐姐再为难,这才喊住陈昱,“童话不可能留孩子。”
即使童话之前骗过他无数次,但他相信她的善良,绝对不会在人命的问题上骗他。
如果童话连这种事都会骗他的话,那根本不用陈昱劝,他早就主动和童话一刀两断了。
但陈昱冷哼一声,并不信他的鬼话,“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想什么。别说你们结婚才两年,结婚几十年两个人谁也不了解谁的那不一抓一大把。”
“但是我们不一样。”方知同忍不住地落泪,反驳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哭,陈昱也跟着掉眼泪,“你什么意思啊?她是你亲人,我们就不是?儿子,我是你妈啊,这些年妈对你怎么样?你摸着良心说。啊?”
方知同躲开她即将攀上来的手,退后半步,强忍哭腔,“早在16岁那年你们领养我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的很清楚。我答应你们,只是因为童话希望有个家,我想要给她,仅此而已。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我们也没必要再这么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