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吵架声还在继续。
两个人没时间说再多话。
“站这儿别动。”方知同最后看了童话一眼,只嘱咐这一句,冷得像冰的手松开她,快步过去敲了两下门,又朝屋里人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屋里的吵架声暂时停下来,两双眼看向方知同。
“你谁啊?”喝得烂醉的男人挺着啤酒肚,迷迷糊糊地晃悠到门口,双手按在方知同肩膀上,双眉一皱,又回头看看蓬乱着头发的钟颜,“是不是你找的小白脸?”
“什么小白脸,这是我老公。”童话上去拉开方知同,让男人的手扑了个空。
“你老公?”男人的手指指方知同,又指指童话,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回头冲钟颜,声音很大地叫嚣:“你他妈现在连结了婚的小白脸都敢往家带了?啊?”
男人声音吼得巨大,一下子把鑫鑫吓哭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男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哭,就知道哭,别过了,一起哭,都他妈哭死。”
“要死啊你,你说这种话,是谁不想过,你在外头喝酒找女人,管过我死活吗?”小钟挣开童话,脱下一只拖鞋就朝男人身上扔,“要死你去死,少他妈在这儿咒我咒孩子。”
“我就咒你了怎么的?孩子是我孩子吗?”男人一脚踢到刚砸来的拖鞋上,拖鞋直接上餐桌。桌上的婴儿水壶被打翻,里面才晾到一半的水洒了整张桌。
“你说话凭良心,不是你孩子是谁孩子?”钟颜哑着嗓子,声泪俱下,人蹲在墙角,毫无精神地看着他。
“谁孩子你心里清楚。”男人指钟颜,后槽牙隐隐用力,“我看你他妈就是欠打。”
男人气急,屋里逛逛,四下找东西,借着酒劲抄起餐桌上水壶,怒冲冲直奔钟颜。
“你住手!”童话跑过去,先抱住钟颜。
钟颜靠在她纤瘦的肩膀上,埋着头,微微发抖。
“好好好,你们一伙的是吧,我他妈连你一起打。”说着水壶又举到童话头顶。
钟颜下意识在童话怀里瑟缩一下,按照之前许多次的经验,男人说要打她,就一定会动真格。
可这次等了半晌,面前的动静反而消失不见。
再抬头,男人高高抬起的手被方知同架在半空。
“再动手报警了。”方知同另只手护住童话,直面对方。
“报警就报警,谁他妈怕谁。”男人借着酒意上头,态度甚是嚣张。
“好。”方知同没有妥协的意思,松开他,当着他的面报了警。
于是大半夜,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就这样折腾到了附近派出所。
路上童话给李文恵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李文恵毕业时通过公安联考留在了聊海,就在派出所工作。虽然和童话离得比较远,但流程大概都熟悉。
童话本来只想简单咨询一下,估计等会需要的时间。
谁知道李文恵一听童话和方知同遇到麻烦,撂下电话就打的赶了过来。
过来时钟颜老公吴万学已经被送去办案室接受审讯。
童话和方知同陪钟颜和孩子们等在外面。
值班的女民警正在帮钟颜用碘伏擦着胳膊上出血的伤口,贴创口贴。童话帮忙抱着琪琪,顺便用手挡住孩子眼睛,不让她看到。
钟颜低着头,浓密的卷发挡住脸,抽噎声时断时续,“我上哪儿去找小白脸。从结婚之后,家里家外孩子老人,一直都是我在顾,工作也辞了,我哪儿有时间上外头找……小白脸……”
“跟这个没关系。你放轻松。”李文恵看到钟颜,自来熟地过来说了一句,“你做什么跟他打人这是两码事。再怎么着都不能动手。”
钟颜哭着点点头,“谢谢你,这个我知道。但我就是拧不过来这个弯。我不是没想过跟他好好过日子……”
钟颜开始念叨起她和吴万学的过往。
她和吴万学虽然是相亲上岸,但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吴万学在洗浴中心工作,平时接待顾客,最考验口才,是个很会哄人开心的男人。
即使学历不高,长相一般,身材也实属平常,但嘴甜。
婚前他会带钟颜去见他的朋友,逢人便夸她,聪慧漂亮,性格也泼辣大气,不像一般姑娘撒娇粘人。
吴万学说他很满意。
满意她整个人,而不是一两件事。
这种感觉是钟颜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她从小在学校成绩就好,每次考了第一爸妈和老师都会夸她。但与此同时,一旦成绩稍微下滑,等待她的就是失望的眼神。
她所能感受到的爱,永远是有条件的。
这个条件就是她必须做得比别人都要好。
老钟夫妇年轻时都留过学,退休前一直在重点高中任教,本身对自己的生活标准就非常高,对女儿的期待就更高。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落于人后,一次都不可以。
又因为是老来得女,老钟夫妇早在钟颜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他们会比别家小孩的爸妈更早地离开她,所以她每走一步都要比周围人快一点,这样才能让爸妈有生之年能够看到。
他们说只有能看到钟颜过的不错,才能放心离开。
于是本着不让爸妈此生有憾的念头,钟颜做任何事都像是赶场,马不停蹄,必须成功,无论学习、工作、还是结婚。
相亲会就像修罗场,比她优秀的人大有人在,她外貌本来就不太占优,年龄更是相亲会上的硬伤,所以当年前前后后去了不知道多少场,就遇到了吴万学一个肯主动向她示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