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发现父亲脸色稍缓和,趁机说:“父皇,宋慎固然有错,但您冷静想想:倘若他真的包藏祸心,能下手的机会简直太多了,可他入宫行医时,一向勤勤恳恳,从未出过岔子,您——”
“你也住口!”
承天帝自有考量,面对器重的三子却气不打一处来,劈头怒斥:“宋慎是你一手推荐的,所谓的‘人才’,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你作为兄长,未能引领好弟弟,属于失职,可知错?”
大皇子暗中得意,兴奋暗忖:父皇最好废除你的爵位,看你今后靠什么跟我争储!
庆王无奈揽下罪责,“儿臣知错。儿臣平日不够关心四弟,今后一定多来看望。父皇,情蛊一事,的确是个阴谋,凭宋慎的头脑和本事,他若有心下手,岂会回来?回来便是插翅难飞了。”
“哼。”承天帝严厉质问:“巫蛊之术是其一,勾引皇子是其二。这其二,宋慎,你可承认?”
瑞王紧张屏住呼吸,心高高悬起,“父皇——”
宋慎意识到瞒不住,郑重点了点头,坦率答:“千错万错,皆是草民一人的错,与瑞王无关,求陛下莫怪错他。”
“不是——”瑞王意欲周旋,嗓音却被大皇子盖过,“唉,事已至此,生气无济于事,怕只怕消息传出去,到时,不仅四弟名誉受损,皇室也没脸。”
承天帝不由得拉下脸,怒斥四子:“糊涂东西,你自己不顾体统,令皇室也蒙羞!”
“父皇,别动怒了,保重龙体要紧。”在场皇子均知晓瑞王和宋慎的事儿,尴尬旁观,心思各异。
瑞王刚才亲眼目睹夏莉被处死,极度害怕宋慎也被处死,逐渐无法承受紧张恐惧感,心脏隐隐不适,脸色雪白,唇不仅白,甚至开始透着灰,仰脸,膝行往前,“儿臣求求父皇——”
“够了!”承天帝别开脸,“丢人现眼。”
宋慎见状,忙提醒道:“陛下,瑞王是个病人,他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禁不起打击,您看他的脸色,乃发病之兆,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求您允许他去休息,罪责有草民承担!”
承天帝倍感头疼,端详病弱的四子,沉思半晌,最终心软了,长叹一声,起身背着手,下令道:“皇四子私德有亏,即日起,禁足反省,无旨不得外出。宋慎涉嫌谋害皇子,即刻收监关押,择日审判!”
“是。”皇帝动了肝火,侍卫丝毫不敢磨蹭,飞快扣住宋慎臂膀。
瑞王见大哥搀扶父亲踏出书房,白着脸唤了一声,“父皇——”
庆王拽着弟弟站起,“四弟,父皇已是容忍了,你再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四哥,冷静些。”五皇子等人叹道:“父皇正在气头上,等他老人家冷静了,再设法救宋大夫吧。”
瑞王不可能不焦急,心乱蹦,追出门外,却被兄弟们拉住了。
宋慎被侍卫押着,逐渐走远,不放心地扭头嘱咐:“不用担心我,快回房躺下休息,请个可靠的大夫给你把把脉!”
瑞王思绪混乱,意欲回答,却被兄长们捂住嘴架走了。
午后·监狱
牢门“吱嘎~”关闭,狱卒锁门离开。
牢房低矮阴暗,宋慎面无表情,慢腾腾走到昏暗角落里,疲惫坐在了草堆上。
良久,他倏然一掌狠拍墙壁,咬牙切齿,暗忖:韩贵妃?韩太傅?大皇子?
我若不死,早晚找你们报仇!
驱逐
历朝历代的皇室,皆忌惮巫蛊之术。
皇子的药膳里被下了情蛊,罪名非同小可,轻是恶意蛊惑,重是蓄意谋害。
因此,承天帝一怒之下,夏莉当场殒命,宋慎则下了狱。
宋慎入狱后,因着师姐的死,哀恸得数日难以入眠,眼睛布满血丝。
腊月下雪,天寒地冻,低矮阴暗的牢房冷得像冰窖,日子甚是难熬,宋慎有越狱的本事,却从未动过越狱的念头——一旦越狱,即刻会被敌人扣一顶“畏罪潜逃”帽子,陷己方于危险境地。
他按捺焦躁,耐着性子等候消息。
足足十日后,才等来了消息。
清晨,两名狱卒交头接耳,掏出钥匙,麻利打开牢门,大声唤道:“宋慎?宋慎?你可以出狱了!”
宋慎从昏暗角落里站起,戒备走出牢房,诧异问:“我可以出狱了?不用上堂受审吗?”
“不清楚。”狱卒道:“我们奉命办事,接到了上头的命令,特来放你出狱,少磨蹭,赶紧走吧。”
宋慎沉思须臾,点了点头,沿着曲折狭长的夹道,缓缓走出大牢。
隆冬,大牢外北风呼啸,雪花扑面,宋慎久未见天光,眯着眼睛仰望天空,身上迅速落满积雪。
少顷,斜对面拐弯处突响起一声马嘶声,马蹄“咯吱~”踏雪。
宋慎循声望去,发现是庆王的一名侍卫。
他定定神,大踏步走了过去。
“吁!”便服侍卫骑一匹,牵一匹,勒缰下马,冻得鼻尖通红,小跑凑近,歉意道:“宋大夫已经出来了?抱歉,我来晚了点儿。今早一接到消息,我立即收拾东西赶了来,没想到,仍是迟了。”
宋慎嗓音沙哑,“不晚,我刚出狱没一会儿。”
相熟的侍卫定睛端详,关切问:“您的眼睛满是血丝,嗓音怎么这么沙哑?病了吗?莫非……受刑了?唉,相熟的人听说您被关押,都挺担心,好些人想探监,狱卒却死活不肯通融!”
“多谢关心,我没事,没受过刑。”
“这就好,这就好!”
宋慎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监狱,招呼道:“此处不适合谈话,走,边走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