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追兵已至,刀枪箭刃“嗖嗖”捅进他的身体。
他血肉模糊,颤栗着未做丝毫反抗。
皇帝要杀他,他就必须得死,必须要让皇帝看到自己的尸身。
否则,他便会给小姐招来杀身之祸,便会连累小姐半生逃亡。
他不能连累小姐啊!
弥留之际,他已感受不到疼痛。
他甚至觉得自己变得轻盈起来,轻盈地离开了幽黑的山洞,回到了当年的金家后院。
在后院里,梳着小把头的金毋意撅着嘴说:“娘亲,若梦时走了,后院便只剩我一人了。”
李曼云说,“你还有娘亲在呀。”
她说,“娘亲是大人,跟我不一样。”
后来他便留了下来,留在了金家后院里,一辈子再未离开过……
蓄谋已久
石门这一边,金毋意在大声呼喊着梦时,边喊边哭。
紧闭的石门如阎王的符咒,将他们生死相隔。
自此,她再无家人。
自此,她永远失去了他!
金毋意倒在顾不言怀中,哭得筋疲力竭。
直至如烂泥般瘫软下去,无声无息了。
整个世界都无声无息了。
他们拼尽全力活着,从逃离金家开始,几次劫后余生。
死亡,却是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间的事!
她好似整个人被抽空。
好似置身于一场醒不来的恶梦里。
顾不言静静地抱着她。
任她释放情绪,任她疲累后默然睡去。
火把的光亮变得暗淡,石门那边已全无动静。
他将她安顿在洞内一块岩石旁边。
继而捡了些枯柴,燃起火堆给她取暖。
火光莹莹闪烁,映得她沉睡的脸上一片宁静。
犹如时光停滞,犹如一切未曾发生。
金毋意醒来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后。
那时他仍抱着她,用手掌捂着她的手。
她低声呢喃:“梦时……还未及冠。”
他说:“你还有我。”
她问:“大人……恨梦时吗?”
毕竟梦时曾设计杀他,且还杀死了江潮。
他轻抚她的发线:“曾经恨过,但现在,没必要了。”
又说:“你也不必内疚,各人担各命,他今日之结局,亦是他……自食其果。”
她知他是自食其果,但又如何能不内疚呢?
若她能早点发现他的心意,早点断了他的念想,他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之绝路?
他就不会费心心机去攫取权势,继而被这权势所反噬?
她又落下泪来,“或许,我应该早点陪他回梦家庄。”
他胸间漫延着苦涩,“你若随他去了梦家庄,那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