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沈由衷!”
外边的远光灯好像还亮着,但车内的灯不知道为什么熄灭了,谈心紧张地睁开眼,影影绰绰地看到沈由衷的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你还好吗?”他声音颤抖地问。
方才那番跌落的过程中,他一直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箍着自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
现在车体应该是侧着被担到了树上,因为谈心目前几乎是躺在了他旁边的车窗框架上,而沈由衷就在他的正上方,似乎是被安全带吊了起来。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周遭十分冰冷,包围着他们的是泥土的腥气和树叶的青草气息,野外露营时这些味道令人觉得有回归大自然的快乐,可现在却直让人心里发抖。
此时此刻,沈由衷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是谈心安全感的唯一来源。
“没事,别担心。”对方声音嘶哑地回答。
谈心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沈由衷大约离他不到三十厘米,英俊的面容在模糊的光线里渐渐清晰了一些。
这人额头上的伤好像更严重了,血液流到了眉梢,整个人是大头向下的姿势,脸明显充血,涨得发红,另一处额角青筋暴露,这个时候了,却还要对着他挤出一抹微笑,面孔扭曲得厉害。
“真的没事吗?”谈心不放心,“会不会勒得难受,要不、要不你把它解开——还能解开吗?”
沈由衷极轻地摇了摇头:“不了,我掉下去会压着你。”
“这算什么,又不是没压过。”谈心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黄腔,试图缓解现在这种令人不敢深想的局面。
吊在上边的沈由衷非常配合地扯了扯唇角:“车好不容易稳住,我一动,怕会让它不稳定。”
这倒是,不知道现在车是什么情况,要是挂在悬崖半道的树上还能有一线生机,两人但凡有点小动作,害得车再往下掉,说不定就真成绝命鸳鸯了!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的。”谈心说是没事,但浑身到处都疼,腿被挤压得难受,身上可能也被扎进来的树枝蹭伤了,双手蜷曲在胸口,也有不少小伤口,“星河找不到我,肯定会回来看,会报警!”
沈由衷“嗯”了一声:“雨现在小了不少,山上的村民也一定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事故,咱们的远光灯还亮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乌鸦嘴,话音刚落,远光灯就熄灭了。
“啧。”谈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还是要出点声儿,避免空气太过沉默。
他也依稀听到沈由衷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说真的,除了头,你没别的地方受伤吧?”谈心摸着从自己颈后沿着破碎的窗框穿进来的一根手臂那么粗的树枝,还有些心有余悸,这要是攮进自己的脖子,什么救援都没用了,直接交代在这里。
沈由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着的平静:“没有,放心。”
“那就好。”许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谈心顺着那根树枝往前摸,想知道它到底捅到什么位置。
下一刻,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粗壮的、潮湿的树枝末端,是一个人温热的躯体,连接的位置充斥着粘腻的液体。
谈心的脑子“嗡”地炸了,手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只听见吊在上边的沈由衷又是一声轻叹,嗓子似乎更哑了:“手还是这么不老实。”
“沈、沈……你……”谈心把沾了粘腻液体的手凑到眼前,似乎不敢相信那是什么,但钻进鼻孔里的血腥气告诉他,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忍不住轻轻抬头,急切地去看那个地方,可是车内太暗,他什么都看不清。
“嗞嗞”几声,落在下边的手机亮了,是震动,无从判断是谁的手机和谁打来的电话,但这一小撮亮光正好照见了伤口。
捅进沈由衷右腰侧的树枝没有上半截那么粗壮,直径大约比谈心的手腕再细一点,但仍然造成了不小的危害,伤处流出的鲜血已经染透了右下边半片衣裳,看起来尤为可怖。
谈心够不着手机,就没去费这个心,目光一直愣愣地盯着沈由衷的伤,眼泪再次模糊了眼眶。
借着那束光,他大约看清楚对方的姿势,方才应该是没能挤进车座,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只靠安全带吊着,被这树杈“支着”,如果全身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树杈上面……
“谈心,听我说,别自己吓自己,我情况还好。”同样是借着手机那点光,沈由衷把他的惊恐尽收眼底,“树枝捅得不深,顶多几厘米,就是我这衣服吸水,显得严重,我也不是吊着,我的腿蹬直了借着力……总之你别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方才他压着气息,说话又短,听不出异样,然而现在说了这么一长段,明显听出来气息虚弱。
这伤肯定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还有头上的伤,会不会……
谈心知道自己不该哭,不该让对方再替自己担心,可是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他的心都要疼死了!
“沈由衷,你不要说话了,没事就行。你不是爱玩儿各种极限运动吗?命这么大,肯定这次也一样。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他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我跟你多说点,你嗯嗯啊啊地应我一句就行。”
让我知道你还醒着。
不要晕过去。
求你了。
“嗯嗯啊啊是吗?像你那样?”沈由衷像是轻声笑了笑。
谈心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可是却更想哭了:“一人一句黄腔是吧?扯平了。你还想听吗?等咱们下了山,我哼给你听,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