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蕴挤出笑来,附和一声,“自然是。”
秦楚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的手臂搭在陆蕴背上,“摄政王交代我的要事我怎么差点给忘了,韩云锦的家眷不就在陆大人手下受刑吗?摄政王让我代为验看您的辛苦,不知陆大人可方便同我一起去刑部大牢走一趟?”
秦楚越不由分说,拖着陆蕴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路上又同她说了许多,或是梦见韩云锦死状凄惨,或是交流审问犯人的心得,而后煞有其事评价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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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宫中下钥前,一辆马车从宫里缓缓驶出,沿着长街,一路行至刑部大牢前,两个宫侍打扮的人从马车上步下,白日里被秦楚越才拖到这里的人,此刻已经等候多时,将手中黑色斗篷递给其中一人,那人将兜帽拉起,快步走了进去。
重狱里过道狭窄,一名小吏将人带至一处牢房前,而后退了下去,那男子的脚步声将里面人惊动,昏黄的灯光照不清那人面容,可囚衣上的血痕,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污秽之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犯人微微动作,散乱的长发贴在面颊上,男子将兜帽拉下,轻声叹道:“真是可怜,好歹也是一品命夫,从前那样高贵,嫁错了人,沦落到了这样悲惨的境地。”
那犯人撑起身,努力靠在墙壁上,仰头看着槛栏外的人,低笑起来,“太后可真有闲情逸致,这么晚了,还来探望我这个死囚。”
男子正是陆嘉,“好歹也相识一场,总要来送一程。”
韩主君瞥着他,道:“这刑部大牢腌臜之地,亦葬送数不清的人命,阴气极重,从前我也以为这世上鬼最可怕,其实不是,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是我小瞧了你。”
陆嘉反应平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主君冷声道:“你机关算尽,当初那样紧急,千钧一发之际,你让宫里人传信给我,我那时也是真的感激你。可我没想到这是你的计谋,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算准了我会将女儿留在都城,也算准了我还有后手。你传信是假,让人秘密追踪是真,打探清楚我女儿的下落,等我四处碰壁再求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欺我山穷水尽,我以郑玉的消息与你交换,你却用我女儿的命来威胁我,再配合你演一出戏。让我猜猜,你是如何骗过那位摄政王的?说自己无辜,还是为她忍辱负重啊?”
陆嘉轻笑一声,如玉面容在昏暗中难掩凶狠,“韩主君,你虚长我十几岁,便以为我好拿捏掌控,你一次次入宫试探我,算计我,却不许旁人算计你一次吗?与其说我机关算尽,倒不如承认自己蠢啊。”
韩主君毫不在意他的嘲讽,“是啊,我是蠢。从韩家被查抄的那日起,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可我不在意,死又何惧,我为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辛苦奔波,即便死在这牢中,我这一生有自己所爱之人,也为人惦念,算是不枉此生了。而你呢,你又有什么,我是算错了你,我没想到你骨头这样软,荣蓁一个好脸色,你便又扑到她脚下去,可她会给你一个正眼吗?你以为你成了施救之人,她就会记你几分好,就会爱你?”
陆嘉眼神阴郁,“待会儿你会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何后果。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她如今爱不爱我都不重要,我已经在你的事上感受到了谋划算计的快慰,你又怎么知道他日主导一切的那个人不是我呢?等我也像那些女人一样,手握权力,荣蓁便只会是我的。”
韩主君看着他,“从前我的确没有把你放到眼里,但在宫里待久了的人,又在朝堂中垂帘听政,那些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你耳濡目染,又怎么可能没有心机呢?我若是荣蓁,绝不给你野心膨大的机会,早早便扼死。可我韩家有今日也是拜荣蓁所赐,所以我倒是遗憾自己没这个机会瞧见太后口中这一日了,那便提前祝太后美愿成真,将这大周折腾得千疮百孔。”
这句话倒是取悦了陆嘉,“若不是实在留不得你,我倒是想给你这个机会。不过,时辰不早了,与其让你活着受这些酷刑,倒不如t你自己寻个了断吧。你的两个女儿,会为你遥祭,给你烧些纸钱的。”
韩主君强自撑着,眸中含着眼泪,“你会饶了她们吧?她母亲做的那些事,其实她们从来都不知的。不该,不该为我们赔了命去。”
陆嘉冷冷道:“你活着,她们就不能活。”
陆嘉将兜帽戴好,遮住面容,转身离了这幽暗之地,却听身后人道了一声,“你若违信,也是会遭报应的。”而后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陆嘉侧眸回望,只见韩主君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陆嘉捏紧斗篷,他若真的担心因果报应,今日便不会来此。至于韩家那两个女儿,早在韩主君被捕进大牢那日,便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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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主君死在牢里的消息很快传到荣蓁耳中,只说是受不住刑罚,撞墙而亡,沁园里,荣蓁反应平淡,道:“将消息封锁住,尸体处置了便是。”
韩云锦设局逃走的时候,便没有想过顾念其夫郎的死活,荣蓁知道他活不过三日,她已经足够仁慈,没有像颜案那样牵扯更多人命。
她在提笔写信,地上皆是捏皱的纸张,她已经坐了一个时辰,却连一封信都未写好。荣蓁不擅表达自己心意,困太书房一整日,终于在日落前将信送了出去。
郑玉在封侯圣旨送到之前,便被送回了郑府,几日之后终于醒来,她走到卧房门边,见郑玉抱紧了文郎君,文郎君陷在她怀里,呜咽出声。荣蓁退了出去,她靠在门边,甚至连郑玉夫郎的哭声都不敢听见,她生出怯懦,盼着慕容霄那边能给她带来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