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尖染了墨,而笔,已经到了裴成远手里。
他抽得极快,根本不给严之瑶反应的机会。
她下意识地先瞧了一眼晕黑的几根手指,乌黑,再看,才对上少爷板正的脸。
到底是有些委屈的。
她定定看住他。
裴成远不闪不避,在她的注视中微微牵唇:“怎么?严将军没教过你,打仗被人抢了刀,光只会瞧人是没用的?”
严之瑶:“……”
他弹弹笔杆,复又递了回去。
似乎一点也不期待她的回复,更不需要她回复。
接过笔,严之瑶捏紧了些。
谁料,同样的事情,接连发生了三次。
每一次,少爷都只是轻飘飘地把抽去的笔重新还回来。
不着一字,却又写尽轻慢。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眼见着那支被轻易抽走的笔一次次递回,严之瑶也一次比一次更果断地径直接过,然后,重新捏紧。
后来,更是一眼也不再看他。
生气了?
第五次的时候,裴成远略略扫了一眼,总结:“每日站一刻钟,什么时候笔抓稳了,什么时候,我们再开始写字。”
见少女唇色已经泛白,他又补了句:“当然,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直接跟我娘抱怨抱怨,也好让她给你——另请高明。”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说完,他哎呀一声:“时间到。”
看着某人扬长而去的背影,严之瑶竟是顾不上酸涩的胳膊,只觉一股气堵在了心口。
甚至人都出了院子,她也没放笔。
“小姐!”露华赶紧过去,“快歇歇,奴婢替你捏捏手。”
她去接笔,却发现主子抓得甚紧,拔第二次时,那力道才松了。
坐下的一瞬,春容替她揉着右臂:“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练字的,小姐,要不,咱们还是问夫人换个先生吧?”
露华拉住春容:“小姐原是想要夫人指点的,此番换了少爷来,定是夫人抽不开身。”
说着,她看了看主子:“小姐可是不想麻烦夫人?”
严之瑶不知道自己这气是为着什么,也许是因为许久无人在她面前这般明晃晃地提父兄,也许是因为那个比方叫她觉得屈辱。
她想写好字,却捏不住手中的笔,确实与战士拿不住刀是一个意思。
裴成远是懂刺激人的,倒像是她不配做这将门之女似的。
所以,耳边丫头们说的话,她其实一时间并没有听进去。
沉默良久,她才终于抬头:“我要跟他学。”
而且要好好学。
第二日去蒋氏屋中时,后者一连将吃食推过来给她,口中话净是歉意:“我这些日子啊,委实有些忙,将好你义父有心想叫你们姐弟俩多处处,所以才自作主张了。成远这孩子吧,厌是厌了些,可他那一手字不是我吹嘘,确实是一顶一的。”
二老的意思,其实严之瑶早就明晰,所以听着只是摇头。
而且,昨夜睡前,她重又想了一遍,觉得这法子虽是与众不同,却并非毫无道理。
古话说砍柴不误磨刀工,上阵先磨器,这是基本功。
见她当真是未觉不妥,蒋氏这才放了心,放了心,却又好奇起来:“昨日成远去教课,你可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