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陆聿在外面转了一个小时才回去,在屋外碰见沈爱时,两人都没说话。
一直到晚上杜良都没回来,杜江也没提起他,晚上的饭桌上摆了一条鱼,沈爱应该是哭了一下午,眼睛红红的,姜念自顾自的吃饭,不曾抬头看她一眼,倒是沈爱抬了好几次头看陆聿,见陆聿低垂着眸安静的吃饭,她犹豫了一会才伸筷子给陆聿和姜念一人夹了一块鱼肉,面对两人的目光,声音有些哑着说:“吃点鱼肉。”
“谢谢婶子。”
姜念叫‘婶子’时咬的极重,察觉到陆聿看过来的目光,她抿嘴笑了下。
杜江笑道:“多吃点,新疆的鱼很好吃。”
沈爱听着姜念的称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看了眼姜念,张了张嘴没说话,然后看向陆聿,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陆聿把鱼肉夹出来:“我不吃鱼肉。”
沈爱眼里的期待一下子碎裂,她僵硬着脸低下头,杜江说:“没事,我还炒了两个菜,不吃鱼肉吃点别的。”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杜江去大队借马车,姜念从包里取出一百块钱压在暖瓶下,对陆聿说:“这是还杜叔的招待我们的情,从今以后我们不欠他们什么了。”
陆聿颔首:“嗯。”
没一会杜江驾着马车回来了,沈爱在车板上铺了干净暖和的被褥,对陆聿和姜念说:“你们躺在这暖和点。”说完把手里的布袋递向陆聿:“我给你做了一件棉衣,你带回去穿。”
姜念先一步接过沈爱手里的布袋,迎上沈爱看过来的眼神,说道:“婶子十八年都没见过陆聿了,一定不知道陆聿身高的尺寸,这件衣服你留着给杜良穿吧,陆聿的衣服我给做了一柜子,够他每天换着穿了。”
说完把布袋又塞进沈爱手里。
沈爱脸色一僵,怔愣的看着手里的布袋,又抬头看了眼姜念,最后红着眼看向陆聿,陆聿移开目光,冷漠道:“我有衣服。”
杜江看了眼沈爱,对陆聿说:“走吧。”
“嗯。”
陆聿扶着姜念坐上马车,在马车缓缓行驶时,他才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的沈爱,从来到走,他始终没叫出那一声‘娘’,十八年前是他站在门外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十八年后,他们的身份调换了。
沈爱一直望
着马车上的那道身影,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她都没听见期盼中的那一声称呼,她在门外站了很久,杜良从大队那边回来,劝她进去,她摇摇头还想在外面站一会,杜良叹了一声先进屋了,没一会又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百块钱,脸色有些复杂:“娘,这是他们留下的。”
沈爱看到杜良手里的钱震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哭红了眼眶,她接过钱,难受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缓过神,嘴唇抖了抖,对杜良说:“快、快追你爹,把这些钱还给你大哥。”
杜良攥紧钱快步追上去,马车跑的很快,等杜良追过去已经看不见残影了。
因为要赶晚上七点的火车,杜江赶马车很快,正好赶在六点到了火车站,姜念这一路被颠的浑身骨头难受,陆聿将她抱下马车,对杜江说:“杜叔,我们走了。”
姜念也摆了摆手:“杜叔,这一路辛苦您了,我们先回去了。”
杜江笑道:“不辛苦,你们快进去吧,不然一会赶不上火车了。”
陆聿颔首,牵着姜念走向火车站,杜江牵着马车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等他们进去后才低下头,抹了抹脸上的沙土,坐在车板上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挺大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透着一股子沧桑和落寞。
火车站里的人不多,陆聿很快买上票就牵着姜念往候车室走,经过玻璃窗户时看到杜江还在外面坐着,姜念见杜江吸完一根烟又续上一根,耳边传来陆聿的略微沙哑的声音:“她隐瞒了杜叔十八年。”
姜念怔住,错愕抬起头看陆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她难以置信的顿了下:“杜叔这十八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陆聿收回目光,平静的“嗯”了一声。
姜念:……
想到之前在马车上陆聿问杜叔,当初跟沈爱在一起时知道他的存在吗,杜叔说知道,那时她心里其实是替陆聿难受,替陆聿怨恨他们,两人为了在一起丢下年幼的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来找他,且不说杜叔的立场,就沈爱这个母亲就做的很失败。
眼下听了陆聿的话,姜念只觉得沈爱更加不配当陆聿的母亲。
想到这两天沈爱面对陆聿时的愧疚和悔恨,她忽然间觉得沈爱虚伪至极,她这一生对不起三个男人,一是陆聿的生父,为了活下去利用他,生下他的孩子后又弃之不顾,二是杜江,隐瞒她的过去,不知道她怀着怎样的心里跟杜江生活了十几年,不知道她面对杜良时,是否想过孤苦无依的陆聿?
三是对不起陆聿,生而不养,抛弃十几年不闻不问,等他长大成人了又想让陆聿喊她一声娘。
她凭什么?
如果当年陆聿遇上的不是许成父子,如果他……那时死了,沈爱可曾想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