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修瑾看着面前的这一系列的经书,这些经书里有他寻来的,也有旁人赠与,却未能料到将来会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也会有看到它们的机会。
他轻轻叹了口气,浅淡的瞳孔注视着与他有着一般无二的另一双茶色瞳孔,眸中逐渐浮上暖意,他说:“这些经书除了我,其余人都对此并无什么兴趣,倒也是白白浪费了这些经书,你今后若是要看,便自行过来拿吧。”
说罢,单修瑾又看了眼女儿怀中的经书,摇了摇头:“至于你手上的这几册经书,便不用给我了。”
单萃儿闻言,连忙停住想要将经书递过去的举动,有些茫然翻着架上的经书,大多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不由得疑惑:“爹既然收集了这么多本经书,想必是喜爱的,可为何您不要这些孤本?”
单修瑾闻言一愣,扫过女儿的面容,这么多年下来从孤单一个人到如今亭亭玉立的一个大姑娘,性子却依旧如幼年那般善良温婉,也越发像玉夕了。
“爹?”
单修瑾回过神,对上那双疑惑的神情,他顿了顿,说:“你所带来的经书早年间我便已看过了,我再看也无甚用。”
说罢,扫过她怀中破损的模样,有些细纹的面容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继续道:“这些书为我一位故友所有,他生性懒散,是万万不可肯去花费精力去修复古籍的。”
“这些书如今看起来,倒是修补的甚好,怕是一位爱书之人所做,此书于你无用,与其赠我,不如赠与那位爱书之人吧。”
话音刚落,单萃儿就见父亲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向墙侧,闭上了眼席地而坐,便这么径直打坐了起来。
单萃儿目光复杂的看着父亲,素雅的衣袍下看似还留有一片空挡,清瘦的脸颊,略微细纹的眼角处,依稀能瞧见鬓角的丝丝缕缕白发。
印象中清冷随和的父亲在她没察觉的时候,不知何时起,变得这么瘦了。
脑中又闪过前几日母亲的话,心中一阵叹息,看来,母亲和父亲如今这般算起来,已是对他们二人最好的相处方式了。
待单萃儿挑选完几册经书后,离开前,望着安静打坐的父亲犹豫了一会儿,将屋内的夜明珠匣子轻轻合上,唯独只留了在父亲面前最近的一颗夜明珠。
踏出房门前,她最后转头看了眼父亲,幽暗清冷的光晕下,父亲消瘦的脸一明一暗,整个人如同随着佛像,经书一同隐于黑暗中,似是要与它们融合一体般。
无端让她看的揪心
单萃儿拧了拧眉,下意识地握紧了左腕上的一串念珠,染了些许体温的念珠带着暖意,一点一点的透过指尖传入四肢。
“啪嗒”一声,父亲的身影随着逐渐变窄的门缝逐渐消失在眼前。
单萃儿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酸。
她晃了晃脑袋,将注意力集中在外间清爽的空气中和丛中野花中,充满活力,鲜艳夺目的色彩渐渐将其奇怪的心虚抚平。
“小姐可是向老爷借到书了?”清荷远远就见自家小姐摇头晃脑的走过来,连忙凑上去,不忘顾及老爷院内喜静,轻声问道。
单萃儿晃了晃手中的经书,笑道:“借到了。”
瞧着清荷这紧张的模样,刚想调侃几句,就见跟在清荷身后缓缓走来的老仆。
脸上的笑意一僵,在她印象中,这个老仆至始至终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从未离开过。
她敛了敛笑容,微微俯身道:“这么多年,有劳安老一直陪在父亲身边了。”
老仆闻言眯了眯眼,背着手缩着背,用那嘶哑的嗓音乐呵呵道:“小姐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老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这些年,老奴也老了,走不了太多了的路了,老奴陪着老爷又何尝不是老爷陪着老奴。”
老仆一下子说了一长串,有些累了,喘了几口气,看着自家小姐怀里多出来的经书,笑道:“院内清净,老爷也喜清净,但小姐总归是老爷的独女,小姐时常来看看,老爷心中定时高兴的。”
单萃儿闻言,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经书,又想起来方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在老仆浑浊有神的目光中,轻轻的应了一声。
而后二人在老仆充满慈爱的注视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荷余光瞥见了眼在走神的自家小姐,好奇问道:“老爷他长得好看吗?听府内的人说,老爷年轻时,可是咱们这儿最俊俏的男儿了呢!”
单萃儿脚步一滞,不过瞬间,快的让人瞧不出这一瞬间。
她摇了摇头,只道:“父亲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