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闻澈而言,这些早已被掩埋进了六年前岑宅门口的那场大雪里,于岑令溪而言,则是在这一片小小的火海中,被尽数吞灭。
不知是体内尚未消散的迷药的作用,还是寝殿里熏香的安神作用,岑令溪刚躺在榻上,便觉着眼皮子分外的沉重,不消多久,就没了意识。
一直到翌日早上,天色微亮,她才转醒。
岑令溪才将床帏掀开,便听见了敲门声。
是一群宫婢端着崭新的衣物首饰以及铜盆巾帕一类的物事。
为首的宫婢朝着她行了个礼,道:“问岑娘子安,奴婢们是闻太傅遣来伺候岑娘子梳妆的。”
岑令溪一惊,她以为昨夜她被闻澈带回来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晓,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她都不敢想,今日之后,宫中这些宫女内侍之间会怎么传她和闻澈的事情,而迟早会传到宋太医耳朵里,甚至是前朝那些公卿耳中,而到时候,他们又该如何编排父亲?
闻澈这是想用她最在乎的名节杀她。
想到此处,她身上不觉冒了一身冷汗,以至于迟迟没有应那个宫婢的话。
下一刻思绪便被一道低沉的嗓音牵引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
宫婢们均不敢抬头,岑令溪虽明知声音的主人是谁,还是循声望去。
闻澈仍是昨日的那身玄色襕衫,腰间束着玉革带。
按大昭礼,玉革带只有天子和太子可佩,寻常亲王和公卿大臣只可用金革带,如今天子却将这金革带赏赐给了闻澈,足以见其地位。
然而只是仅仅看了一眼,岑令溪就迅速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不等闻澈说话,已经从床榻上站起身来了。
岑令溪走到为首的那个宫婢身前,朝她吩咐:“梳洗吧。”
闻澈就将衣袍一撩,坐在了屏风外的凳子上。
岑令溪则在宫婢的服侍下更衣挽发,她不敢回头去看,但总觉得闻澈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落着。
宫婢们因着闻澈在场,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还请岑娘子挑选发簪。”为她挽发的宫婢说完朝后退了半步,便有另一宫婢端着盛满簪钗的托盘在她面前。
她只想赶紧结束,然后回家,好短暂地逃离闻澈,于是随手拣了一朵青绿色的珠花,“就这朵吧。”
宫婢刚要拿起那朵珠花,闻澈却站起身来往这边踱来,抬手挡掉了宫婢的动作:“这朵不好看。”
那宫婢“唰”的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连声说着:“太傅恕罪。”
闻澈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