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调查她的小组就属于喜欢冒险的激进派。
组长好不容易力排众议争取到审问她的机会,谁知一无所获。
他想也知道以后想要再来试探,肯定会被保守派拿今日的无用功百般阻止。
于是他烦躁地把手中握住的金属质地硬鞭往桌面上一拍,不快地把郁气归结到桑迟身上,低低骂道:“真是愚蠢的东西,连恨都不知道,路边的狗被踹一脚都知道咬人呢。”
表面泛着冷光的金属鞭饱含威吓意味地击打在铐住桑迟双手之间的锁链上。
重重响起一声的同时,固定住她手腕的银色长链因此陡然绷紧。
坚硬的铐环被带着撞在她的腕骨上,覆在伶仃腕骨处的小片白嫩肌肤立刻红了起来。
小组组长并不关心,神色沉沉地带领其他人离开了审问室。
他们抛下了被锁住的桑迟不管,室内灯光却伴随他们的离开暗了下来。
桑迟被吓了一跳,感受到手腕钝钝的胀痛感和独处黑暗中的恐惧,泪意烫红眼尾,不解他们失望的缘由,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身体颤抖不停。
她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静中动弹不得,无法确定实际上过去了多久,格外煎熬。
直到夜间负责核查各个房间异种状况的研究员发现她不在住处,一路寻到审问室来,才给她解开锁,把她领出去。
执行繁琐的核查任务的研究员新调任来研究所不久,还没亲身参与过对异种的实验。
虽然被教育过异种的危险性,但对异种的了解仅限于文字,面对一个伤心恐惧得几乎晕厥过去的漂亮小美人,想到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儿,到底没能把她当成全然不同的物种。
因此不自觉地放松警惕,从口袋中掏出一颗中午随手从食堂免费区拿来的水果硬糖塞给她,顺便安慰了她几句。
劣质糖浆调和出来的酸甜勉强化开堆积在桑迟心里的恐惧。
她小小声地和他说了谢谢,可还是记住这一次的教训。
铭记得很深刻,哪怕时隔很久,在阿德里安的询问下回忆起往事,也禁不住委屈。
桑迟咽下自咽喉漫上口腔的涩意,娇软的身体寻求安慰般贴近他的胸膛,请求道:“我全都告诉你了,要是你觉得我有哪里说错了,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改。”
她紧张地观察阿德里安,对方沉默地思索着,神情晦暗不明。
她赶紧撑起身体,补救般凑近吻在他的下颌处:“真的,我会改的,你希望我学会恨吗,你希望的话,我会试试看。”
知识面狭隘的笨蛋的确不记仇,可她知道谁是对她好的人。
就像她并不记恨审问自己的小组组长,连被关在审问室,都只当是自己失控闯祸应当得到的惩罚。
如果不是阿德里安追问,她不会讲起这段过往,其他人只能从她怕黑的表现中窥见她这段经历。
反而是那张包裹水果硬糖的彩虹色镭射糖纸,被她好好地收进了床头柜专放收藏品的小盒子。
如果能在无限世界外的真实世界与阿德里安相见,她会把小盒子里每一样价值不高却对她有意义的收藏品都分享给他看。
她不想失去阿德里安给予自己的这份难得的好,只要他不收回,她愿意为此做出努力,就算是去学她可能学不会的恨。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阿德里安深深叹息一声,抬起手,如同对待一只脆弱的蝴蝶,轻轻捂住她写满惶恐的湛蓝眼眸,“你不需要改变自己,你就是最好的。”
桑迟任由他动作,软声问:“真的吗?”
“嗯,不止我,无论你问赫尔曼、伊什梅尔或是其他人,都会给你相同的答案。迟迟,你也值得最好的对待。”
阿德里安面带微笑,温和地安抚住她的不安。
他想——没关系,她学不会恨,不懂报复,都可以由他们来办,她只要做她想做的事情就好。
诡秘的医院16
当阿德里安告诉桑迟体检到此结束时,她有些不敢置信,一再确认还有没有其他的项目。
阿德里安耐心地回答了她三遍“是的,检查完了”,她依然犹疑不定。
只是怕问多了惹他烦,才没再重复相同的问题。
阿德里安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心中留下疑虑的种子,不希望疑虑在漫长时光中生根发芽,长成毒害她心灵的毒草。
因此他很自然地立直腰背,把她跪坐自己膝上的小腿调整成侧坐,不再是以拥抱囚她在怀中的姿势:“迟迟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要是有不确定的事,我们可以交流商量出结果。”
他留给她充分活动的空间,甚至如果她不愿意再被他抱着,可以就此离开他的怀抱。
不过桑迟并不排斥被他的气息完全笼住,也留恋他给予的温情,没有丝毫借机逃离的想法。
她的小腿悬空,下意识晃了晃,足跟不小心踢到他,他也丝毫不生气。反而执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托住。
脉纹走向不同的掌纹贴合在一起,倒形成与之前紧密拥抱不同的另一种亲密无间。
桑迟先是不太习惯地把小手团起拳,又抬眸看了一眼他唇边的笑,松开手重新展平手指,主动和他相贴,面颊微红地说:“我刚刚在想,要是以后都是由你当我的医生就好了。”
“当然可以。”
阿德里安很自然地答应下来,全然不去忧心她言语中当她的医生或许需要离开无限世界,去往真实世界——这对于他来说似乎不是问题。
不过他语气一顿,便很快意有所指地强调道:“我当你的医生,你当我的护士,公平交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