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杜衡起身道,“周国费劲得了一个开战的由头,必不会轻易停手,此战不可避免,只是除了这十年,往前的数十年靖周边境皆有……”
杜衡止住话,看了座上的谢宜一眼,继续说道:“皆有师家历代将领驻守,最熟知各地势战场,也知晓周国惯用的战术,如今周国是有备而来……”
杜衡没将话说明白,只是说:“臣担忧此战艰难。”
在杜衡提及师家时,众人就已将目光全投向了谢宜,满是探究、猜测,大概都想知道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谢宜看着这些人,有年轻臣子,也有上了年纪的股肱之臣,他们在她跟前不曾提过师家一句,师家的功绩贡献、冤情屈枉,他们不在乎。十几年前师家被陷害,又有多少人为其辩驳说话过……
静默片刻,年老的兵部尚书先起身开了口:“陛下,边境的各将领大都驻守了数十年,经验丰富,只是其中一部分上了年纪了,如今周国来势汹汹,其周国皇帝又有御驾亲征之兆,陛下是从边境将领中选定主帅,或是从京另派人过去?”
桌上置着一小铜尊冰块,飘落的白色凉气扑在离它最近的手背上,积了淡淡的湿意,谢宜挪开手,冷淡说道:“朕会考量,夜深了,朕已命人为诸位备好住处,待明日早朝,朕会给出决策,都下去吧。”
“……是,臣告退。”
众人行完礼,先后走出勤政殿,温雁落在最后,谢宜见他站起身,悠悠迈开步子,原以为他也一同出去了。
她便低下头一手扶额,缓缓吐气,将另一只手放进冰块中,刺骨的凉意激得人轻轻发抖。
不过这冰凉只持续了片刻,谢宜的手就被拎了出来,她抬起头,琉璃灯照出的暖光印在温雁的侧脸和脖颈上,鼻梁高挺,挡住部分烛光,于另一侧脸颊处落了小片深色。
温雁抖开帕子,擦去她手上的冰水,“做什么?要清醒冷静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谢宜不错眼地看着他:“边境是需要指派一位统帅去的,昱王是否想要前往?”
温雁擦拭的动作一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若微臣请旨前往,陛下允吗?”
谢宜亦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敛眸不再看他。
温雁给她擦干手,又问一句:“陛下不愿我去?”
谢宜收回手,浅浅摇了摇头,“等明日早朝吧。”
谢宜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她知道对于温雁而言,这该是最好的机会,为父母、为自己、为过去,与程烨阵前交战,或生或死,了结经年的仇恨。
可是……
第二日早朝结束后,勤政殿门口,宫人朝着温雁行礼恭敬说道:“昱王殿下,杜太傅方才进了殿中同陛下议事,陛下让您稍等片刻。”
“他倒是来的快”温雁极轻地自言一句。
殿内,杜衡身着朝服,站在案前,不解询问:“陛下既然已经决定让昱王去边境,自己又何必去呢?”
谢宜答道:“我虽从未上过战场,不曾领兵作战,又不通兵书兵法,但周国那边有帝王御驾亲征,若我能亲去边境,也能鼓舞士兵志气。”
这个理由是无法完全说服杜衡的,他继续道:“陛下,两军作战,危险重重,您不可冒险。况且,若您和昱王同时离京,朝堂上恐有其他变故。”
谢宜:“所以我将监国事务交由太傅啊。”
谢宜声音平淡,说话时仍低着头翻阅折子,杜衡只细细看了她一眼,便又快速移开了目光,他想再说些什么,“臣……”
“太傅。”谢宜抬起头,说道:“这段时间便劳累太傅了。”
“……”她的决定是不会变了,杜衡不再劝说,俯身拱手道:“这是臣的本分,臣自会尽心尽力。”
杜衡走出殿门,见温雁等在殿外,他停下步子,打了声招呼:“昱王殿下。”
温雁颔首回应:“太傅。”
杜衡回头,看着温雁走进勤政殿,低声喃喃:“但愿你能劝得了她。”
离京前谢宜还是得先将折子批完,刮墨落笔,将批好的折子垒放在一边,待温雁走进殿来,在桌案前站定,谢宜才抬眸看向他,他看上去神情平静如常,只是眸光幽幽深沉。
“一定要去吗?”
谢宜缓声回答:“我去边境不说有十分助益,但总归有点好处的不是么,帝王御驾亲征,无论是对士兵还是百姓都是极大的鼓舞。”
温雁微不可闻轻轻吁气,目光始终凝在她身上:“你不该去冒险。”
“可战场上,谁人不冒险。”谢宜朝着他极淡的笑了笑,“我保证我会活着回来的,你也是……”
边境
边境,雀关。
此处的平川、高地还有河流所集成的地势,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展翅的雀鸟,因此命名雀关。
不过两日的时间,周国持续强攻雀关,派出的士兵一波接一波,雀关城守将终是不敌,只得护送城中百姓退守至十数里外。
在谢宜等人到达边境的前一日,雀关城失守。
驻扎地,军营内,请罪的雀关城主将和其他大小将领先后走出主帐,帐中空下来,只留两人,谢宜坐在主位上,边动笔,边说道:“我以为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防着被周国打个措手不及,便不会处于被动的局面,可还是……”
温雁看完探子送回来的信,对谢宜说道:“周国这般猛攻,又不断有兵力填补,确是难料。而据探子来报,周国皇帝这些年屯养的兵力不在少数,除了明面上的招兵买马,暗地里的更是未知数。”